7

　　在2002年的暑假，她也背上包包，去了云南。那一路漂亮的景致，她没看多少。丽江的玉龙雪山，德钦的梅里雪山她都去了，逢人就问，有没有遇见的一位叫钟柏年的画者。

　　人都说没看见。她又扩大了寻找范围，把周围的几个景点都找了一遍。在寻找了一个月后，她整个人都已经被高原的阳光晒得黑黑的，脸上有了两块高原红，口腔里因为水土不服长满了热泡，连吃东西都困难。

　　背上包回昆明的路上，从包里拿出，她第一次给钟柏年剪的影子，上面暗红的血渍还在，她哭了，哭得像个孩子，哭得惊天动地。窗外的金沙江也咆哮不止。

　　临座的男孩子看她哭的一塌糊涂，递过来一包纸巾。看见她手里拿的影子，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这是你的朋友吗？他很像我们学校的钟老师哦。

　　小溪立刻抬头看着他，眼泪都来不及擦，真的吗？那他现在在哪里？

　　钟老师回去了，他说要回去祭奠他的母亲。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

　　听完他的话，小溪又哭了。这次哭的比上一次更凶，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

　　回去了就好，平安就好，只要他活着，就什么都好。

　　8

　　回到小城，小溪就病倒了。也许是前段日子透支太多精力，她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高烧不断，胡话连篇。把她母亲吓坏了，夜夜守侯在她的床前。

　　还好只是透支了精力，没什么大的问题，卧床几天后，她清醒了。看着床前憔悴的母亲，她感到愧疚。母亲一生劳累把她抚养成人。她原本打算回来孝顺她，让她安养天年，却让她为她担心，实在是不应该。

　　也许是她该嫁的时候了。轻轻地拂着母亲的白发，小溪决定等病好了，一定按母亲的意思行事。

　　母亲却在小溪病好后，不再提让她结婚的事情，只是让她想开点。

　　于是她又开始了风清云淡的日子。她拿着画夹安静地走在长街上，穿着藕色的素裙；偶尔也带着学生沿水写生。深藏心底的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出来，回味一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也许他早已经想不起她了，她有时候这样想。但又反过来想，他原本就没对她说过什么，爱他，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这样想想，心情又好过一点。

　　9

　　2002年的冬天是个暖冬，江南不怎么冷。小溪坐在家门前，抱着残荷画册。午后的阳光里，她眯着眼，神态悠闲。工作稳定，母亲身体安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是她目前最满意的状态。冬天快过去了，春天也该来了吧，心里的期盼都已经疯长。

　　小溪。一个遥远的、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一辈子那么远。她以为自己意念在作怪，摇了摇头。小溪，我累了，你可以给我汲水烹茶吗？

　　抬头看见钟柏年一脸疲惫地站在她面前。她疑惑地站起来伸手碰了碰他。是你，真的是你？钟柏年？

　　是我是我，让你久等了，小溪。钟柏年把她拥进怀里。再抬头的时候，看见母亲站在门前望着他们微笑。

　　原来他回北京几个月后，给云南打过电话，有人告诉他，有个女孩子找他找哭了。他就想到是小溪，等他把事情都处理好，他就来了。

　　春天，他带小溪去看看他母亲的墓。他说母亲如若有知，也一定会为他高兴的。她是个画家，一生爱画残荷。站在他母亲墓前，她看见墓碑上有一张雕刻上去的剪影，是按她剪的那张雕刻的。

　　拉着她的手，微风里他在母亲的墓前，脸上没有忧伤。

　　(编辑：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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