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媛站在大门口目送着我和素素上了的士。坐在的士上，我给汪亚光打了个电话，我说亚光，我想向你借点钱。

　　汪亚光很诧异，借钱？干吗？又要租房子呀？

　　我说不是，我有点急用。

　　汪亚光更来劲了，急用？急什么用？

　　素素扭过头看着我打电话，我当着素素的面也不好说是为了什么，我说，你小子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是我的私事你干吗这样较劲。

　　汪亚光道，不是我较劲，我是怕你借我的钱去赌博，我不能害了你吧，我也要对得起自己的钱吧，还记得上周设计系出的事情吧，那个周义军在租屋里聚众赌博被翻船了，他就借了我300多元呐，现在他也不可能还钱给我了，也许只好等毕业那天了，谢天谢地了！

　　你小子啰嗦个啥子，我是那种赌徒吗？你就明里说吧，借还是不借？

　　汪亚光说，还是那句话，你借钱做什么？说清楚了我再考虑借不借给你，再说，我汪亚光也不是银行……

　　汪亚光见我没说话，又连着喂喂了好几声，你现在在哪里？在街上？声音这么吵？

　　我说，亚光，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寝室，这样吧，我回来再给你细说，但你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叫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呐。

　　汪亚光在电话那端嘿嘿傻笑……

　　在素素家取了存折后，我们又立马往医院赶。

　　素素怕把存折搞丢了，把存折给我要我保管，我顺眼看了存折上的金额是1230元，缴了1000元后就只剩下230元了，这230元还要买营养品给叶大叔吃，素素还要生活，显然这只是杯水车薪。而且素素脚上有残疾，她现在还不能自食其力。

　　我们再次到医院的时候，叶怀山已经吃过饭，陆小媛坐在床边上陪他说话。

　　我把存折交给了叶怀山，叶怀山手捧着存折，好像底气也足了，他扯开喉咙大声喊，护士小姐，护士小姐，快来拿钱，护士小姐咚咚地走过来说，钱不是缴给我，是要你们缴到收费处去。

　　护士小姐说毕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叶怀山又扯开嗓子喊，喂，护士小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一会儿，护士小姐又进来，而且满脸的怒气，什么事情嘛，大呼小叫的，这是医院，注意保持安静。

　　叶怀山说，我真的有钱，只是现在没法取出来，叶怀山说话时，把存折扬起来给护士看。

　　护士看了他一眼，你办卡没有？

　　见叶怀山没吭声，护士又说，你有没有工商行的牡丹卡，自动取款机24小时都能取钱。

　　叶怀山这才恍悟，我和陆小媛也才反应过来，工商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是24小时都能取钱呀。

　　陆小媛问，叶大叔你办了牡丹卡吗？

　　叶怀山说，好像有，这是我的工资卡，我记得好像有张卡，但我从来就没有用过。

　　我转身离开病房，直奔医生值班室。值班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她见我进来，抬起头不屑一顾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对不起，医生，我有事和你商量可以吗？

　　她看我面带笑容，她也以笑回报我，有什么事你坐下说吧。她声音很温柔，她用手示意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说，我是江都美术学院的学生，我叫文新，303室那位叶怀山叶大叔是我的好朋友的父亲，他今天下午脚被压伤，进院时已经是傍晚了，也没有来得及去取钱来……

　　我说话很快，也很急，女医生见了，笑着插话道，你别急，慢慢说。

　　我笑笑又说，因此他现在有钱也没法取出来，我是说你能不能先给他开药，让他先治疗。

　　女医生笑得很温柔，她看着我说，我知道这事，只是我们医院有明文规定，我不敢违规。

　　我说，你是不是怕我们赖账不给钱了，你放心，我们不是赖账的人，我心里很急，看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心里更急。我从衣兜里摸出皮夹子把学生证和身份证放在她桌子上，这是我的学生证和身份证，你看看吧，我们的系主任叫……

　　她立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她并没有看我推过去的学生证和身份证，而是将身子往前倾倾，仍然笑得很温柔，她问，叶怀山的女儿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笑了，回答不是！只是好朋友，他女儿喜欢画画，但脚上有残疾所以没能考上美院，但她身残志不残，仍在刻苦画画，她的精神感动了我。

　　女医生说，你的精神也很感动人，为了朋友，你很努力。他女儿叫……叫什么名字？

　　叶素素！

　　女医生若有所悟，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今天的《江都日报》，翻到第四版的那面递给我。我不知她给我报纸的用意是什么，但她已经递过来了，我不能不伸手去接。

　　《江都日报》四版头条三分之一版刊登了记者报道叶素素事迹的通讯，标题套红很醒目：

　　叶素素：不向残疾低头

　　报上还有一张素素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大照片，我又惊又喜，来不及看文章的内容，就兴奋地冲出医生办公室，大声喊，素素，陆小媛，你们看素素上报了，我冲进病房里，素素和陆小媛都迎了上来，平躺在病床上的叶怀山也想坐起来看。

　　陆小媛接过报纸看了看，跺着脚兴奋地说，素素，真是你耶，还说你的美术作品在江都青年美展中获了银奖，素素，我好高兴，为你高兴。

　　素素接过报纸看着看着，两行眼泪悄悄地流了出来。

　　叶怀山也热泪盈眶，他说，素素，素素，快拿过来，老爸看看，我的素素真的有出息了？叶怀山拿报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我突然发现女医生站在门前，女医生对我笑了笑，招手叫我过去，我随着她来到医生值班室，她把我的身份证学生证还给了我，笑眯眯地说，刚才我打电话把叶怀山的情况向院长作了汇报，院长同意明天缴钱。女医生又把开好的处方递给我，药我已经开好了，你拿到护士值班室就行。你真行，是你打动了我。

　　我看着她笑了，我打动了你？

　　她也笑了，是你对叶素素和她的父亲的真情感动了我。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又摘下头上的白帽子，她那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来，她很美！

　　我问，你才毕业吧？她笑了，怎么？你准备改行当警察了，艺术家做警察世界上好像没有呐。

　　我笑着调侃说，我要做个艺术警察……

　　女医生很年轻，也许和我差不多大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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