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4日 星期五 晴天

　　中午，母亲说，父亲单位里有个同事，听说我回家了，非要为我接风洗尘，在“园园酒楼”请我们一家子。

　　我正在键盘上敲着文字，好不容易走进了青梅的小说世界，有了一点灵感，如果这一去，灵感又会灰飞烟灭。

　　我恼怒道，有什么必要接风洗尘嘛，我读大学四年，年年寒暑假都要回家，又不是什么远方游子几年才回来一次。

　　母亲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嘛，我们不能不领情嘛，头两天，他的女儿从广州回来，我和你爸也在酒楼为他女儿接风洗尘了……

　　我打断母亲的话说，这不明摆着是交换吗？大家应该摈弃这些繁文缛节，免得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

　　母亲还是和颜悦色，笑着说，这都是人之常情，他和你爸成天就在一个单位转，办公室挨着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我说，我不能成为你们的工具，要去你们自己去好了。

　　母亲说，你是主角，别人指明是为你接风洗尘……

　　我打断母亲的话说，我不去，我不去……

　　母亲见我真的很烦，也就知趣地不再说话了，母亲去客厅打电话，听见母亲说，他不来呀，他正在写文章……

　　又听见母亲在客厅里喊我接听电话。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父亲大声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张叔叔也是一片好心，你总不能不领情吧。

　　我说，爸，不是我不领情，而是我真的在做事。

　　父亲说，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一放，快点和你妈过来，我在这里等你们，没容我说话父亲就搁了电话。

　　我很不情愿，但又不敢违抗父命，父亲从小对我都很严历，他说的话一言九鼎，我从来不敢违抗，也从来就没有违抗过。

　　母亲在一旁说，乖孩子，快去换身衣服吧，有的时候呢，我们都是身不由已，那个张叔叔是去年9月份才新上任的教委书记，他的老岳父就是市委秘书处的，有背景有关系，连你父亲都怕他三分，我们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也不能不给他搞好关系……

　　我换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母亲一看就打着哈哈说，我儿子真的是一表人才，也很有艺术家气质嘛，看来学美术的男孩就是不一样，你学美术的目标还是我从小给你制定的，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

　　母亲喜上眉梢，仿佛我就是她的一件作品，她精雕细琢之后有了成功的希望。

　　“圆圆酒楼”是县里首屈一指的高档次酒店，父亲和那个张叔叔以及张叔叔的妻子女儿正在酒楼前的广场上等我。

　　父亲笑着把我介绍给他们，张叔叔笑着上下打量我一番后说，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嘛，有气质有人才。

　　我对他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两家人坐在一个雅间里。母亲和张叔叔的妻子打着哈哈说着各自的儿女，两个男人迎合着笑，只有我和张叔叔的女儿，沉默地坐着，搭不上一句话。

　　张叔叔的女儿叫张冬梅，很俗气的名字，她人也长的俗气，个子不高，又很胖，一张娃娃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口红也涂的厚，红红的往外翻着，两只耳朵上又挂着两个圆形的银耳环，俗不可赖，我真不知道她是否懂得什么是美，如果说穿金戴银就是美的话，那世界上的金银首饰一定会被一抢而空，世界上也会美女如云。

　　我只正眼看了她一下，她和青梅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狱。

　　张叔叔频频举杯，说了很多客套话，那些话都是表扬我的，但我始终觉得他的话说的再好听，也虚伪到了极点。

　　吃饭的时候，青梅打了电话来，我一听青梅的声音，情来自禁地把青梅的名字叫了出来，他们都屏住呼吸希望听出点我和青梅说话的内容来。

　　我看了他们一眼，又开门出去了。

　　青梅说，她现在天津，可能过几天就要回老家，她问我现在在哪里，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回老家一趟。她还提起了我们的约定，她说，快毕业了，这是一个好机会，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说我正在家里，我也想去你家。

　　青梅抢着说，你想好吧，我回到家时再和你联系。

　　……

　　当我重新回到雅间时，张叔叔的妻子马上笑着打趣问，燃儿，在学校处女朋友了吧？怎么不带回来给你爸妈看看呀？

　　我脸上热热的，一定很红，我笑着回答，只是一个谈的来的同学而已。

　　张叔叔道，像你这种一表人才的男生，哪个女生见了不心动哟。

　　说毕大家一阵的笑，又举杯喝酒……

　　父母自谕是一个热爱酒文化的知识分子，看着父亲腆着日益增大的酒肚子，母亲就很担心，而父亲总是劝慰母亲说，喝啤酒伤胃，白酒伤肝，可没酒伤心呐。母亲说，她怕酒精伤了父亲的身体，每次父亲在外面应酬喝酒，醉了回家母亲都要唠叨，都要埋怨他不该喝这么多，但埋怨归埋怨，母亲还是很乐意给父亲熬醒酒汤，但是，如果哪里请客没有请父亲去，母亲又会很不高兴，又会唠叨父亲不会处事，被人家瞧不起，我们居住的县城不大，也就是大大小小这么一些官员，大家处鼻子瞪眼睛的都很熟络，谁家请客请了谁，大家都看得见，因而形成了喝也愁不喝也愁，喝酒愁什么？愁的是多喝了对身体有害，不喝酒愁什么？愁别人看不起你，不请你喝，喝酒的目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本质意义上的酒文化，那种“煮酒论英雄”的豪气，“喝酒吟诗作画”的雅趣，已没有了丝毫的意义。这是父亲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写的，父亲的文笔很好，写了许多文章，也有过当作家的梦想，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小时候不培养我写作？

　　父亲说写作这玩艺很累也找不到钱，有志者未必能事竟成，但是，你还是继承了我的优点，还是钟爱文学，你现在喜欢美术了，绘画艺术与文学艺术是相通的，有了文学修养的人绘画创作会更有思想内涵……

　　母亲培养我学美术的目的只有一个，学艺术的人有气质，心胸开阔，而且会找钱能挣钱，母亲读师专时就喜欢过一个美术系的男生，或许她心里埋有一个艺术梦，一个曾经让她心动的艺术梦，除了艺术本身还有那个学艺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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