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不是因为爱

　　我决定在骆老师面前消失一段时间，让他心灵永远留下负疚感。

　　我打电话给黄松问他能不能和我一起出去玩几天，黄松很为难，说工作忙不好请假。

　　我大声问他是不是真的爱我？

　　他吱唔着不敢说出口。

　　我大声问：“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如果你是男人，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大声说一句我爱你。”

　　黄松压低声音说：“雨菲，我现在办公室，不好说话呀，你先说说，你又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不要我帮忙。”

　　我说：“要呀，要你陪我出去玩几天呀。”

　　黄松说：“我要编过理由吧，要不然不可能请假。”

　　“就说你女朋友要你陪她几天不行吗？”

　　“女朋友？可是我没有女朋友呀。”

　　“你这个傻B，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哦，是，是，是女朋友，可是，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呀。”

　　“你要不要我到你们单位上走一圈？让他们看看你的女朋友就是我钟雨菲。”

　　“别，别，别，你千万别这样，我服你了还不行吗？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你真是个傻B，就是要你陪我去玩几天嘛！”

　　“算了，雨菲，这个忙我是忙不了，今天又是星期三，要么这样，你等两天，星期六我一定陪你去。”

　　我“叭”地搁了电话，给他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我心里乱着一团。我给骆老师写了一封信：

　　对不起，骆老师，是我让你受罪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也不会再看见我了，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梁州美院了。我再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再见了，骆老师，但愿你和吴仕敏早成眷属。

　　钟雨菲

　　我收拾好行李，又呆呆地坐了好久，才慢慢去长途车站。一路上我无精打采，我心里一直在想该去什么地方，回家是不可能的。在汽车站把信给骆老师寄去了。心里又觉得空荡荡的，独自坐在候车室，出神地看着客车进站出站，看着旅客上车下车，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钟雨菲，钟雨菲，我可找到你了，你的手机又打不通。”黄松见了我高兴地奔过来说。

　　对了，我还搞忘了，我的手机那天夜里扔进雨中后就不知道去向了，这些天，我没有使用过手机。

　　我面对热情的黄松，也没有什么兴奋，我不冷不热地扔给他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来？”

　　黄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莫明其妙地说：“不是你要我陪你出去玩几天吗？怎么了？”

　　“那就去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黄松紧挨着我坐下来问：“你到底怎么了，一副冰冷冷的态度，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不要我去，我立马就回去。”

　　“别，你别走！”我忙说：“我是在想，我到底该去什么地方。”

　　“我只有三天假，加上周末一共是五天，先说说，你出去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目的，只想散散心，在美院呆的烦了。”

　　“散心，那就去风景区吧，绿水青山能让人忘去烦恼。这样吧， 我们就去明兴县的洪景风景区吧。”

　　明兴县，明兴县不是我母亲捡我，我生母狠心扔下我的地方吗？我说“好吧，我们就去洪景风景区。”

　　明兴县是一个山区小县，县城就只有环城两条大街，但街上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景象。这里居住的大都是土家族人，因此，这里的建筑和商品都充满浓郁的民族特色。

　　明兴县汽车站是近年来新建筑的，客运繁忙，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明兴旅游业做的不错。据母亲说我是在候车室的长椅上被捡得的，可是那种用木条做的长椅已被塑料靠背椅取而代之，没有了一丁点昔日的痕迹。我失望地站在人声燥杂的候车室。

　　“黄松，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个车站成为钟雨菲的，在这个车站里，我的亲生父母抛弃了我，我的养母捡起了我，我的命运是从这个车站开始的。”

　　黄松说：“我知道，以前我听你说过。”

　　“黄松，你知道，我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来到这个世上是不是一个多余的人呢？”

　　黄松说：“别伤感了，既然命运都这样安排了，你就听命吧，你就是你，管他那么多干啥？”

　　“可是，黄松，你知道吗？话虽这样说，可我心里还是想弄明白那，我的生母到底是谁？他们现在又在哪里？我不求他们给我什么，我只想对他们叫一声妈叫一声爸，是他们给了我生命，是他们……”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黄松拉了拉我的手臂说：“别想了，雨菲，我们还是先到洪景区去吧。我想终有一天，你的亲生父母会来找你的。”

　　“对了，黄松，很多人都说我像福达公司那个吴仕敏，你看和她真的像吗？”

　　黄松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后摇头说：“看不出来，我也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

　　好多人都说我和她很像，难道她就是我的生母，如果不是，她为什么那样关心我？我心里越想越觉得蹊跷，既然她也看出我是她女儿了，那她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还要和我争骆老师？

　　………

　　洪景区实际上就是一个内陆小湖泊，四边环山，树林葱茏，湖水清澈透明与蓝天白云树木山峦相映成趣，湖泊周围零散地居住着土家族人，土家族的居民住宅多是由石柱石块构成的，远远看去象“城堡”，一个“城堡”内就居住了近十户人家，这些人家大都是一个家族，几代人同堂。为了招揽顾客，旅游开发者在树林间开劈了许多蜿蜓的石径小路，路边立有石碑，石柱，再镌刻上一些土家族文字图案供游人欣赏，湖光山水旁，还人为地修了许多仿古建筑，使整个风景区看上去古色古香，富有民族文化特色。

　　我和黄松在一个类似土家族人住宅的旅馆住下，黄松忙于摄影，我却没有心情，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下，我想，骆老师该收到我寄给他的信了吧，说不定骆老师现在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四处寻找我呢，哼，我就是要让你尝尝着急的滋味儿，就是要让你知道拒绝我钟雨菲的后果，让你和吴仕敏也过的不安宁。

　　面对美丽的湖光山色我没有快乐的心情，我要黄松陪我喝酒，我想在酒精中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但是，酒精仍冲不淡我的烦恼，我无法克制自己，无法不让自己去想骆老师着急的样子。黄松明知道我是借酒浇愁，但他并不阻止我，他陪我喝，他已醉眼朦胧。也许黄松已经知道了我出来的目的，也许他也有一种被我欺骗的无奈，他知道我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可他还是陪我来了，他一定是爱我的，他一定是那种愿意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的男人。其实，这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感情专一，为爱而活。我抓住黄松的手喃喃地问：“黄松，你喜欢我什么？”

　　黄松两眼死死盯着我，看我，欣赏我，但他没有回答我。

　　我笑的很放荡：“黄松，你不是个男人，你不敢对自己的爱负责。你爱我吗？你为什么不敢回答！”

　　黄松还是在看我，看累了，他端起啤酒杯一口气喝了，我还以为他在鼓足勇气，想借着酒的胆量向我说“我爱你”呢。可是他没有，他又去拿酒瓶，又在倒酒。黄松是不是在玩深沉啊，他这种动作我很眼熟，对了，是在一部日本的爱情片里看过的，很沉默的日本男人一口气喝了三杯酒，然后就站起身，把那个日本女孩紧紧地拥进了怀里。黄松站起来了，他也要来拥抱我了吗？我心里在乱跳了，我闭上了本来就在打架的双眼，等待黄松过来抱我。可是黄松没有拥我，他只是用一只手伸过来扶着我手臂往上提，嘴里在说：“钟雨菲，你不能再喝了，我扶你回去吧。”

　　我没有理他，但整个身子还是随着他的手向上提的力站了起来，我想我的身子一定很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轻飘飘的，好象地球上的吸力对我已经失去作用了，我想去飞，对了，我听见了歌声：“喜欢你，喜欢你，你就带我去飞……”是这首歌，是那个叫何静的女歌手唱的，我和冯小灵都很喜欢这首歌：“喜欢你，喜欢你，你就带我去飞……”

　　我云里雾里，跟着黄松走，黄松说：“你小心点。”

　　黄松说：“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叫我。”

　　我伸手拉住黄松：“黄松，你别走。”黄松迟疑了一下，还是要走。我急得要哭了，“你不要走嘛！”

　　黄松很听话又侧回来了。我觉得天旋地转，我肚子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在乱搅，我张开嘴，一股酒味夹带着酸味的东西，从我嘴里喷薄而出，我觉得肚子里被别人点着了火。

　　“黄松，我好难受，你在吗？”

　　黄松伸出手拉着我，另一只手大轻捶我的背，经他这么一捶，又一股热浪从我嘴里冲出来，哗啦啦的我很难受。黄松用冷水毛巾给我擦掉了留在嘴角的残渣，又把毛巾放在我额头上。我不敢睁眼，我怕天旋地转，我更怕黄松不在我身边。

　　这个世界已不再属于我了，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我的头疼的快要裂开了，我怕裂开时肝脑涂地，我怕血，骆老师头上就流了好多血，他却在笑，笑的很不自在，对了是皮笑肉不笑那种，吴仕敏也在笑，她好阴险，她分明是在嘲笑我。

　　不，我不要死，我要好好活着。我用力坐起来，可是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双手在空中抓了抓，什么都没有，我发出一声惊叫，我大声喊黄松的名字。

　　我眼前突然亮了，黄松给了我光明，黄松就在我眼前，我拉过他，我一头扎进他怀里，嘴里还在喊：“我要活，我要活。”黄松的手轻轻抚摸了我的头发一下，轻轻说：“雨菲，做恶梦了吧。别怕！”我像溺水的孩子，突然间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我紧紧抓住黄松，紧紧地。我这样依偎在黄松怀里直到天明。

　　我知道我是喝醉了酒，我知道我仍然活道。

　　………

　　黄松放下手机对我说：“雨菲，骆老师和吴仕敏来了。”我拿笔的手僵硬了，速写本也掉到了地上。“他们来做什么？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你告诉他们的？”

　　黄松：“是我告诉他们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你，你知道吗？那天夜里你烂醉如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醉吗？”

　　“你知道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出买我？”我被黄松那种表情激怒了，转身就跑。

　　黄松一把抓住我：“不要这样了，好吗？”

　　我挣脱了黄松的手：“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不想见他们。”

　　我奋力向小径深处跑去。

　　黄松在后面大声说：“雨菲，你知道吗？你不声不响地离开美院，你知道他们心里有多着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