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生态与经济环境的重大转型期，每个人都有一部心灵史。我们没理由一味诘责青年，还是应该看看无情可抒的外部世界，为什么我们的思想工作如此无力？人们缺少的，正是孤军奋战和身体前倾的勇气——

　　无所谓的一群

　　作者：李翰如

　　“种子在腐烂，而匕首在发芽”——在北京和成都的地下摇滚现场，我看到了激烈的“无所谓”运动在发生，他们被贴上了“垮掉的一代”和“嬉皮士”的标签。他们中的很多人，正是我们的第一代独生子女。

　　美国的嬉皮士始于60年代，那正是青年价值观念最混乱的时期。由于经济发展的滞后，我们的嬉皮士运动晚了30年。在一个集体主义过剩的国度，个人主义革命总是进步的事业。但副作用同样可怕，那就是对性的放纵，对责任的拒绝，于是出现了身体写作、马加爵、同居、A片……自由受阻导致青年异化，而自由失去规约同样可怕。从德里达的“解构”到周星驰的“无厘头”，我们用了20年。虚无不是空心，而是百无禁忌，而是有了快感你就喊。

　　如今，第一代独生子女长大了，物质丰盈降低了生存技能，而骄纵使他们空前自恋。加之高校扩招后的分配高峰已经如期来临，在就业指导不足，分配渠道狭窄的今天，巨大的心理落差更造成了他们精神的灰暗。当大学教育从“精英化”走向“大众化”，生源素质的相对下降和就业能力不足也加剧了就业难度。淡化政治色彩、强调高水平与专业化的就业标准不容易实现，因为目前的制度设计还非常不充分，加之社会分工粗疏，第三产业落后，人才中心的人事代理和培训只能提供聊胜于无的安慰，竞争惨烈严酷，举目望去唯独看不到未来。草根阶层向上的道路就只剩下了考研和考公务员。

　　当波普艺术与商业洗脑覆盖了生活——虚无应运而生。社会化大生产强调秩序，商业组织模式要求实用，而青年强调的个性，正为物质的罗可可气象日益趋同，强调个性但个性却最终消失，初入社会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话语权，恐惧强化了失望，当激情化为颓废，无所谓的世界便得以确立。

　　于是，轻盈的一群开始狂欢，向享乐看齐，集体无意识，并喊出了“无所谓”的口号——商业社会不要艺术只要工艺，学生作为体制外的一员，既然SOLO总被雨打风吹去，索性无梦亦无痛：拒绝合作，抵制合唱，连精神都可以贩卖，于是“拽”成为一种姿态，社会契约日益松散。实用哲学消解了所有诗意，现实的平地总是无比坚硬，在人文精神遭遇重大变革的时刻，理想比玻璃还易碎。尼采说过，上帝已死。萨特的死则宣布了知识分子的死去。海子的故去，标志着诗人之亡。那么在死亡不断发生的今天，在拜物教统一价值标准后，会不会跟着的，就是“人”的死亡？

　　在政治生态与经济环境的重大转型期，每个人都有一部心灵史。我们没理由一味诘责青年，还是应该看看无情可抒的外部世界，为什么我们的思想工作如此无力？商品社会教会大家依法逐利，它的副作用就是，很容易放弃对正义与理想的坚持，人们缺少的，正是孤军奋战和身体前倾的勇气。虚无不只是青年一代的问题。作为一名学长，据我所知，没有真正冷漠的青年，良知也不会长久被蒙蔽。谁也不能否认，青年文化素质和道德修养的整体进步。问题虽然存在，好在，大家还年轻，可塑性也非常强，一群智性、进步、独立思考的青年，也正是可预期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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