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霜降

　　一

　　我的心理远比我的身体要成熟得早。

　　九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了我的哥哥。真的，我很确定地知道。

　　哥哥是继父的儿子，他比我大十岁，高高瘦瘦的，帅气却不爱笑，独独对我，他却笑得很阳光。他不叫我妹妹，总是说，娃娃，我回来了，来，哥哥抱抱。

　　五岁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很显然，严重的重男轻女情结让妈妈喜欢他更甚于我。每次我欺负他的时候，妈妈总是能很聪明地看出是我的错。我为此甚至是有点恨妈妈的。可是我不恨哥哥，我喜欢哥哥。

　　但我却开始卖力地在妈妈不在的时候欺负哥哥。我会把他的房间弄得乱很乱，会把他的课本撕碎冲到马桶里去，或者丢到楼下每天都来的垃圾车上，让他急得团团转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甚至会把自己的布娃娃搞得支离破碎然后放到哥哥的床底下，再去向爸爸哭着告状。家里打碎任何东西我都会逼着哥哥承认是他干的，即使那天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在家“作案”。

　　而哥哥他，总是不怎么说话，任由我肆无忌惮。爸爸很宠爱我，总叫他让着我，他却不会为自己辩解半句。妈妈骂我的时候，他甚至还会说一句不关妹妹的事。他以为我会感激他吗？不会。我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他而已。

　　我之所以这么欺负他，原因只有一个。我只是想要他不要忘掉我，要永远记着我。

　　二

　　可是他就要上大学了。就要离开我了。

　　我为这一个事实而开始止不住的惶恐，这样的惶恐滋生出来的恐惧让我更加野得不着边际。我开始与男孩们打架，狠狠地打架。闯祸次数越来越多。不再愿意穿裙子。去哥哥的学校骚扰那个听说写过信给哥哥的女孩子。

　　哥哥终于还是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了。一家人去车站送他那天，爸爸妈妈大包小包，哥哥抱着我，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顾他说娃娃哥哥要没气了的调侃。我努力把身体缩到他的怀里，企图把心里的不舍表达出来。

　　可哥哥不知道，哥哥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不舍得他。他只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他只是对我这个任性的妹妹有一点点的不舍。他终于还是把我交给了爸爸，接过行李，跳上了火车，他回过头来，笑得好像把那天天上所有的阳光都收集在他脸上，他说，娃娃，哥哥走啦。要记得想哥哥呀。

　　我说不出话，不断地点头，发现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睛里涌出，心里一再肯定，我一定会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的。

　　好不容易盼望到来的寒假，我却只等回来了哥哥的一个电话，他说，要参加社会实践，不回来了。暑假才回来。我握着话筒，不说话，却不肯挂电话。哥哥在那边急了，打了妈妈的手机，妈妈走过来把电话挂断。我没有哭。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整整一天都不愿意理任何人。

　　爸爸妈妈哄我，当一个十岁的小孩一样哄。

　　可他们那里知道我有多么的伤心？我在房间里甚至已经把我存钱的陶罐打碎了，可最终却发现那里的钱并不够我买一张去找哥哥的车票。

　　只好再等到暑假。可是到了暑假，哥哥仍然没有回来。

　　他打电话回来说，他要去西藏。

　　整个暑假，我不放过报纸里电视里书里所有关于西藏的消息。我把那些对哥哥的不能说的思念全都用淡蓝的信纸写出来。然后折成小船，一个人在傍晚到珠江边放航，我知道珠江水永远都不可能流到西藏去。就像我心中对哥哥的爱永远都不能说出来一样。

　　很多个夜里，我偷偷跑到哥哥房间里去，钻进哥哥的被子里，闻着哥哥的味道入睡，想象一直睡在哥哥的怀抱里，做一些自己的身体与哥哥和身体纠缠在一起的梦。

　　这样每天醒来的我都是痛苦的，可是一到夜色降临，我却又总控制不住自己去哥哥空空的房间里，在他的床上入睡。

　　我渐渐长大，却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为了发泄心里那种莫名的不能说出来的痛楚，我不断地找人打架，甚至打老师。和出名的坏孩子一起玩。这时的我，心里有尖利的刺像开始发育的身体一样在疯狂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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