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翻看日历时，才突然发现今天是葛汐的生日。一方面她觉得内疚，怎么没有记住这个不同寻常的日子；一方面又不由得庆幸，还好时间不算太晚。

　　复读学校里干什么都挤。一开始没有电话超市，寝室门口的两架201电话前每天中午都有很多同学在那排队。这让凌波苦恼不堪。她不习惯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尤其也许那其中还有熟悉的人。现在好多了，小卖部辟开了一小块地方弄了几部电话。方便多了。

　　葛汐在那边很收敛地笑，凌波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兴奋。

　　“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吗，今天？”

　　凌波着重突出后两个字，要是再听不出来真是太迟钝了。

　　“知道，知道。”葛汐连忙应道。他的笑声很羞涩，凌波似乎可以看到他在电话机旁不好意思地搔头微笑。有时候她真觉得其实他更像一个女孩子。

　　“既然这样，”凌波突然想逗他一下，俏皮地说，“那四个字我就不说了啊。挂了啊？”

　　“慢，慢，”葛汐急道，“我不知道啊，”他试探地询问，“为什么啊？”

　　凌波的热情迅速地冷淡。她不懂葛汐为什么总想逼着她说出她想隐藏的东西。他明明知道。可还是想要她亲口说出来。

　　凌波正色道，不知道啊？！那你慢慢想吧。我们要上课了。我挂了。

　　不容分说挂上电话，凌波有点失神。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不欢而散。本想让他高兴一点的。结果却两败俱伤。凌波想说服自己，那四个字本可以轻易地说出口，却只是越发觉得惆怅。凌波觉得自己是个可怕的女子。变化无常的情绪如同暮春飞舞的杨花，可以乘风直上云端，陡然又会跌落深深的谷底。凌波想，我把他当成了什么，不欣赏他甚至厌恶他同可又时时希望身边能够有他，苛求他能够懂得自己。我喜欢聪明冷静的男生，他不是，或者成熟稳重的男孩子，他也不是。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喧嚣而张扬，可是没有智慧。

　　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却被班主任堵在了门口。他老远就立在走廊上。一动不动。凌波装作没有看见他，径直想走进教室。

　　“凌波，”他开口了。凌波停下来。望着他。他已经五十多了，也许已过了六十。胖而油腻的脸，圆滚滚的身子，语气总是戏谑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不干净。

　　“刚才跟谁打电话啊？”他的嗓音尖细得让人想笑，脸上依旧是他那一贯取笑人的神情。凌波却笑不出来。难怪打电话时，看见玻璃外有个人老在那看自己。原来……凌波气愤极了，居然有这样的老师……打个电话倒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凌波翻了翻眼睛，“跟我妈。”　　　　　　　

　　回到位子上好久，凌波都忍不住想哭。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母亲，还有家里的其它人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起父母，她越发难过。父母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在明年的高考中取得好成绩……

　　看到葛汐信上的话：你又改变了性格？你越来越难捉摸了！凌波瞬间恍惚，而后记起了那句关于“经历与性格”的话。只是两个星期而已，为什么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他的信还是那样，欢快而急促，絮叨地讲班里开展了哪些活动，到哪里去游玩甚至包括舍友的失恋。最后他说，我们腊月二十放假，到时候去学校找你。

　　放下手中的信，凌波看到窗外疏离的梧桐树上飘落了几片黄叶。它们皱皱巴巴，失去了水份，也不再光润。凌波想起学期刚开始时自己坐在这窗前，看着满窗的青翠，心里充满了重生的喜悦。在失意与烦闷的时候，也曾眼巴巴地盯着那些叶子，想等到叶子都掉光了的那一天，葛汐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吧？现在的梧桐树上还是有那么多叶子，执着地悬挂着，也许到明年春天长出新叶时这老叶也不会彻底地剥落干净。这一天比想象中来的早得多，凌波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凌波想起小时候奶奶讲的一个故事，有一种神奇的蝴蝶能赋予人神力，助他完成自己的心愿。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种魔幻蝴蝶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一种可以依靠的力量。最后奶奶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帮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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