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叶子当着父母的面说了母亲和周子文的丑事。父亲把叶子带到一家很僻静的茶楼，和叶子像朋友一样心平气和地谈了一次。父亲说，他肯定不能容忍叶子母亲对爱情对家庭的背叛，只是父亲很爱母亲，因为爱而包容了她所有的缺点，包括背叛。父亲说话时表情漠然。但叶子愤怒了，她站起身，大声问父亲还是不是个男人？但父亲言不由衷，也许父亲心里也有一腔苦水。

　　父亲说，你妈妈也很苦呀，我常年在外奔波，这个家和你的成长都是由你母亲一个人支撑。不管她怎样对待我，她总还是给了我一个家，给了你所有的爱，在外面奔波工作的那些日日夜夜里，在我孤独寂寞的时候，家就是我温暖的太阳，你的双眼就是我心里永远亮着的明灯，你从小就没有享受到多少父爱，我更不忍心因为我的自私而让你失去母爱，叶子，你明白爸爸，理解爸爸的心吗？

　　叶子看见父亲老泪纵横，叶子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父亲的泪一定是苦的、咸的，那一刻叶子突然觉得父亲好伟大，父亲所谓的包容一切，原来都是为了她。叶子哭得很厉害，叶子说，她的眼泪流了很多，但她不想擦拭，泪水打湿了衣襟。

　　叶子回美院的时候，父母都去车站送她，母亲看着叶子只知道流泪，因为叶子的眼睛一直都不看母亲，她无法原谅母亲，不管她背叛的理由是什么。叶子同情父亲，他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父亲，同时又是最伟大胸襟最宽广的父亲……

　　叶子没有往下说了，我转过头看见叶子流泪的面孔，江面上莹莹闪动的灯光反射在叶子脸上，我看见叶子的泪珠像一颗颗的透明的珠子在莹莹发亮。

　　我说，你老爸真是最伟大的父亲，他这样做其实是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虽说父母的感情已经破碎了，但家的形象还在，你才能在这个家的形象中感受到家的温暖。

　　叶子说，可我爸妈还是离婚了，那是在我走了以后，我爸打电话告诉我的。父亲走了，她说，他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那是因为我长大了，也知道了这件事。其实，我爸早就知道我妈和周子文的事，他们这样的私情已经是好多年的事了，我爸忍气吞声是不想影响我的学习，是想等我念完大学有了自己的事业后再和妈离婚。如果不是我碰见了我妈和周子文的事，我爸决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他还是想为我妈树立一个好的形象，给我一个完整的母爱……

　　叶子又说，我妈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来，我都没有接，我不能原谅她，永远都不能……我想叶子的心情就像翻滚的江水，我找不到安慰她的话，我只好跟着她沉默。我默数着江面上有多少盏灯光，让叶子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平静下来。我说，这世界变化真的很快，也许，你妈妈的所作所为也有她的理由，只是他们那些人的理由我们没法理解，就像我妈妈当年为了下乡，步行几百公里去凉山州的农村一样，那也是一种追求、一种理想。现在我们看来她们真的是傻瓜一个，但那时候她们的心里却是那样的火热……

　　叶子打断我的话说，那是时代的产物，与感情无关，而我妈是爱情的叛徒，和你妈妈的那种热情有着质的区别。

　　我转过话题问叶子，你不是要告诉我为什么要退租房的事吗？你爸妈的事与你的租房好像没有什么联系吧。

　　为什么没有联系？你不知道，知道我爸妈的事情后我心里有多痛多苦。白天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暂时忘却不去想这些事情，一到夜里，当我一个人坐在租房里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些事，就会觉得害怕，就倍感孤独。我从此以后已经没有家了，也没有了完整的爱，我能不害怕吗？我失眠，我会不停地哭，有时候整天躺在床上宁愿忍受饥饿的困扰也不想起来去面对世界，我甚至怕阳光……我这是怎么了？我快疯掉了！我想如果我再不离开这个只属于我一个人住的地方，也许我真的会在害怕中疯过去……

　　哦，我恍然大悟，现在叶子的心情很烦很郁闷，她需要把自己投入到人流中，在交往中去忘却，在学习中去体验新的生活，她爸妈的事对她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我说，叶子相信吧，你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如果你愿意，我会是你最真诚的朋友，只要你需要，我会随时和你在一起。

　　叶子转头看着我，谢谢你，文新，我已看出来，你是个好人，就像我的兄长，我知道你的真诚。

　　叶子又说，你比我幸福，你有一个完整的家，你还有爱情，陆小媛和你真是很般配，祝福你们。

　　谢谢你的祝福，叶子，我和陆小媛都会是你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我和叶子是走着回美院的，那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学校门卫正准备锁门，借着门卫室的灯光，那个高个子男门卫突然瞥见了叶子那双哭红肿了的双眼，门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叶子，又看看我，很诡秘地说，年轻人，以后别回来太晚，出了事不好交待。

　　我和叶子看了他一眼，又挪动步子往校园里走，门卫又在后面喊，喂，你们等一下，把你们的名字记下来。

　　我对叶子说，别理他，门卫见我们不理睬他，又上前来拦住我们，我在叫你们呢？没听见吗？

　　我说，你凭什么要记我们名字？你总不能限制我们进出的自由吧。

　　学院规定12点以后回校的都要记名字，这不是我个人的行为。

　　叶子说，记就记吧，身正不怕影子歪。说毕又倒转几步到门卫室签了名字，我来了倔脾气，就是不想去签名，门卫伸手来拉我，我又用力把他甩开，门卫奇怪地拉长声调说，哟，要反抗吗？我这是在履行公事，你不能妨碍我，更不能违犯校规吧，要不然你会吃不完兜着走。

　　我道，老子就不吃你这一套，我还有没有人生自由？老子违犯了哪一条你罚哪一条好了。说毕又匆匆往前走，门卫在后面说，老子也认出你来了，你是油画系的，你等着！

　　叶子追上我说，你这是干吗呀，签个名字又不伤筋动骨，没必要和他计较。

　　我说，我就看不惯他那种狐假虎威的样子。

[上一页]　[1]　[2]　[3]　[4]　[5]　[6]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