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夏天，一本名为《大学有问题》的书，引起了京沪高校的强烈反响，新浪校园频道与《大学有问题》一书作者熊丙奇先生联合推出“中国大学到底有什么问题”系列访谈，将邀请多位国内外知名教育界人士畅谈目前中国大学现状，敬请关注。本次聊天嘉宾为中国人民大学顾海兵教授和《大学有问题》作者熊丙奇先生，以下为聊天实录。

　　熊丙奇：各位网友大家下午好，很高兴今天下午和中国人民大学顾海兵教授一起来探讨学术的尊严方面的问题，今天的网友非常踊跃，我们有一些问题请顾教授来回答。先请顾教授跟网友问一声好。

　　顾海兵：各位网友大家好，我是中国人民大学的顾海兵。

　　熊丙奇：我们今天谈的话题是大学的学术尊严。最近我们可以在新浪校园上看到一条消息，关于奥运冠军刘翔免试直升研究生，并且硕博连读，很多网友对此提出质疑，他本人是一个名人，是不是由于名人效应享受特殊照顾。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比如有些官员、有些企业的老总，被大学聘为兼职教授等，也时有发生。今年8月，我们也看到另一条消息，德国汉堡大学由于教授联名反对，取消了原定授予俄罗斯总统普京荣誉博士的计划。为什么我们国内会不断出现学术向官位、会头衔让位的情况，而国外在学术领域里类似事件却很少呢？

　　顾海兵：在国内确实存在这样一种现象，比如说有一些名人、有一些官员，甚至有特殊背景的人，通过一定的渠道到大学来念书。这种到大学来念书，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一种是来念本科学位，一种是念研究生学位，这两个学位可能还要分开来谈比较合适一些。比如你刚才讲的刘翔到一个大学里念研究生。对于名人念研究生这个事情，首先看他是不是有一个专业对口问题。不是什么人都应该去念研究生，因为研究生教育和本科生教育有点区别，研究生是非常专业化、趋向于学术性的一个学位，因为本科教育基本上属于普及性的教育，对于明星念研究生学位，我觉得不应该网开一面，应该按照一定的标准，适合什么标准就用什么标准。对于名人念本科学位，我倒觉得应该网开一面，因为本科学位并不是一个很深的学位，如果对奥林匹克冠军念本科学位，在标准上可以采取适当的差别化，对于念研究生，我并不赞成。功能不一样，本科的功能主要是基础性的功能，研究生是专业性的人才，在这一点来讲首先应该区分学位，像一些官员，比如到我们这儿念研究生，有的拿到硕士，我们看到一些局长、市长，甚至省长，往往在名片上打一个博士学位，这种情况，我觉得不是很正常，我曾经在一篇文章这样说，我们的官员，尤其是打着博士头衔的官员，如果你拥有了博士学位去做官员，我认为存在问题，比如你是搞社会科学研究的博士，我认为目前国内有很多官员拿着博士学位本身来源上还存在一些问题，他不是正常的途径的博士学位。假如说他是正常途径拿到博士学位，我也认为博士学位的人搞国家公务员，并不符合中国教育资源的最优配置。

　　熊丙奇：最近我看到一个消息，我们有一个省召高级官员，点名要博士学位以上？

　　顾海兵：这种做法有两个问题，从法律上讲是违法的，在劳动力市场上，公然地提出来进行学历的歧视，这是不对的。在劳动力招聘市场，尤其是政府机关在招聘人才的时候，他必须面向所有人，他不应该以文化、民族、身体所谓长的美丑来作为任何标准，应该设立一套尺度，什么样的学历都有资格报考。现在这种见怪不怪的这种现象，其实是违法的，违反了中国的宪法，也违反了基本的劳动法。这是一个方面。

　　第二个方面，招这些博士到我们那个地方工作，据我观察现在已经形成一个官本位概念，如果你是大学生你最多做一个办事员，你是硕士生做一个副科长，你是博士生可以做副处长，甚至在我们省里形成了博士兵团，这是非常荒谬的事情。博士决不等同于公务能力。

　　熊丙奇：这就导致很多人一心追求研究生学位、博士生学位，因为从办事员升为副科长，从副科长上升为科长，从科长上升为副处长，从副处长升为处长等等，学位是一个重要砝码。

　　顾海兵：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我们提拔干部，其他的可以看的很轻，可能把学历看的很重，凡是是博士的就如何如何，这实际上是一种不科学的，不合理性的导向。博士学历本来是你的学术问题研究，它和管理问题的研究不是一回事，比如你搞自然科学，搞物理学，显然跟管理是两回事，尤其是搞自然科学拿博士学位的人去做公务员，这种公务员又不是需要技术的，完全是坐在办公室的。所以，说老实话是学不致用。

　　熊丙奇：刚才你说搞管理是非管理出身的博士。有一个网友提出是不是从事科研一定要博士毕业？

　　顾海兵：从事科研不一定非要博士毕业。比如我机构对外招聘人才的时候，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他能干什么，而不在于你是什么学历标准，比如我所看到的材料，有人统计过美国硅谷高科技企业在招聘广告当中，绝大多数招聘广告并不提出学历要求，他提出什么要求呢？他提出几种软件，明确表示，如果你会使用某某软件，你就可以到本机构来应聘。那么，我认为这就是能力导向，而不是学历导向。你有学历不等于有能力，比如说一百个有学历的，可能99个都有能力，但是可能有一个没有能力。一百个没有学历的，也有可能90多个没有能力，但是绝对的可能有几个是有能力的。如果你完全按照学历标准来卡的话，就可能把学历里有学历的人当中，有个别的并不合格的人给招进来了，同时你又把没有学历的当中合格的排斥在外了。

　　熊丙奇：现在实际上是学历导向的问题。另外一个问题是，现在社会上有学历需求，作为大学怎样在这个氛围里面把握自己的方向，坚持自己的办学标准，如果认为你没有这个条件，就不可能拿到这个学位的。

　　顾海兵：大学面临的问题确实比较多。一个属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当中，我们的体制在改革力度上还需要进一步加大。有些问题是属于所有大学都存在的共性的问题，有些问题是某些大学所存在的自身的一些弱点，这个得区分开来。

　　从一般的角度来讲，所有大学都存在着一些共性的问题，我个人认为可能和我们的政府教育改变自己的管理方式上需要做一些变革。

　　熊丙奇：就是说政府的管理方式可能导致学校有这种做法？

　　顾海兵：应该是这样，比如我们现在很多高校经常要接受政府有关教育部门对高校的各种评比检查，我们很多高校的校长对这一点很有看。而且这种评估里有很大一部分，比如一定要求你追求高学历的比重，比如说要求你博士学位必须达到多少，硕士学位必须达到多少，这种就形成一种对学历的盲目崇拜，而且形成学历的大跃进，比如我这个学校本来没有多大研究生，我就鼓励这个学校的老师拼命读研究生，而且采取不正常的手段。

　　熊丙奇：作为一个学者，作为大学的办学者，为什么这样要求学生？

　　顾海兵：大的方面是体制问题，因为我们的高等学校还是隶属于行政机关。现在中国的高等学校是两种类型，一种直接属于教育部管理，这个大学地位和权力都来自于教育部来授权，还有一部分是地方授权，这些高校的校领导的位置也是由行政机关所决定的。有些本身是机关转过来的，有些本身来的同时我们的高校有行政级别，也就是说这个校长可能是副部长级，可能是正厅长级，本身就有带着官员级别的身份。从市场经济发展来看，我认为高校是不应该有行政级别的，如果你有了行政级别，当然对学术的尊严产生很大的影响。如果你碰到一个具有行政级别的大学校长，当然这个校长也不排除有比较好的良心，有比较好的上进心，有很强的责任感，也许并不把行政级别当一回事，可能把大学当做大学来经营。可能更多的校长也许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官员，看成是一个服从于政府的官员，那么这种独立办学的意识、能力水平就多少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