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郭晓笛

　　文/末寒

　　一、

　　四月，大好春光，阳光灿烂得让人忍不住露出微笑，梧桐树的新叶在阳光下绿得透明。这样的好天气，每个人都心情愉悦，脚步也分外轻快起来。

　　N大的学生宿舍旁，一阵喧闹声却不应景地破坏了这份春天的惬意。

　　“不要拦我，让我死！我不要活了啦……呜呜呜……他不要我了！我要死，你们别拦着我！”有如杀鸡般凄惨的女生的号哭，让赶过来凑热闹的人们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小茜，不要啊！”

　　“小茜，想开点，天下不止他一个男人啊！”

　　“小茜，我们明天帮你抓一个更帅的帅哥，你快下来吧！”

　　一群女生围在宿舍楼下，焦急地冲站在四层楼顶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生呼喊。

　　我真是够歹命啊！为什么这么好的天气我要从这个脏不拉唧粘着鸟便便的小窟窿爬过去？陆小茜啊陆小茜，你可是真不给426的姐妹们争气，不就是被甩了吗？至于嘛！这已经是你老先生第N次被甩了，自杀的把戏也玩了N回，下次换你杀别人成吗？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牺牲这一次吧。反正洗衣费找陆大小姐要是一定的。要我说，不去拉她也不会有事的，小茜恐高的事实我们都清楚，看她站得离楼边八丈远就知道她还没有跳下去之前一准就先晕倒喽。

　　我心里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在众姐妹的掩护下向小茜摸过去。

　　“呜呜呜，你们别劝我，我就是不想活了。那女的哪里比我好？”小茜还在唠叨，“个子没我高，皮肤没我白，连bra的罩杯都比我小一号半……”我咣叽！陆大小姐连这都清楚啊，我开始不明白大家让我上来是把她拉上来还是把她踹下去的了，看起来后者可能更救国救民一些。

　　嘿嘿，小茜，我来了……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小茜身后。活该我跟她有缘吧，上次她要用我的水果刀割腕，我抢下来的；上上次她用我的背包带上吊，我解下来的；上上上次她用我的zippo自焚，我泼的水；上上上上次……

　　我趁小茜把那“狐狸精”的左脚第二个趾头有

　　“放开我！放开我！”那丫头吃了一惊，装模作样地挣扎着。

　　“得啦，等会儿中央六要演《黑客帝国》，你最喜欢的基洛李维斯，别折腾了大小姐。”我边说边往下拉她。

　　“放开！放开！”别说，她这次还使挺大的劲。不过，她这个一顿只吃半两米饭(难为她怎么计算)的瘦猴子，怎么是堂堂跆拳道部长我的对手？我拉住她双手手肘往后轻轻一扭，她就立马没声了。得了，回去大不了我搭上我那瓶红花油。

　　我开始拉着小茜往回走。老实了一分钟不到的她，突然发飙：“别拦我！”一边喊着一边就往楼下窜，我一个没拉住……

　　楼下众人齐声尖叫起来，我也给吓住了，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嗵！”重物落地的声音。事实再一次证明了牛顿老人家的睿智。

　　“啊！”伴随着众人分贝不同的尖叫，附近树上看热闹的小鸟都被吓跑了。

　　我从眩晕中迅速清醒过来，马上张开眼睛。咦？小茜这是什么表情？她正直勾勾地往楼下看，然后……她恐高！等她终于回过味儿的时候，恐高症忠实地让她两眼一翻，晕倒在楼顶上。

　　看吧，我就说了，不拉她都没关系，她一准儿得先吓晕在楼顶上吧。我为了陆小茜同学再ft一次。

　　等……等等！小茜没有掉下去，那么掉下去的是谁？难道是……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还目睹了楼顶上陆小茜同学的晕倒？不对，那我怎么下来的啊？掉下来的又是谁？

　　不管她，先去看看那个不幸的人吧。我飞快地挤进人堆里去，睁大眼睛冲着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家伙瞧去。

　　破烂的仔裤，白色T—shirt，破球鞋，啧啧，还有人跟我的口味一样啊，莫非是我的崇拜者？我刚要得意，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就是这么穿的！再看那人流血不止的脑袋，乱七八糟的短发，清秀的五官……ftftft，我摔死了？

　　我站在乱哄哄的人群外，脑袋一阵阵发懵。既然那个摔得满脸血的家伙是我，那看起来我要么死了，要么至少也是个重伤昏迷，那现在正在这儿脑袋发懵的又是谁？既然这个发懵的是我，那么那边受伤的又是谁？

　　我的脑袋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

　　等到躺着的那个“我”被乱哄哄的人群抬走以后，我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死了。抬走的那个是我的身体，在这儿发懵的是我的灵魂！

　　这个结论对我的打击简直无以言表，除非你也去试试，否则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不要死啊！我仰天长啸。我，慕琳，20岁，正是女孩子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就为了一个脑容量比山顶洞人还小的花痴摔死了？陆小茜你还我命来！我还没有穿那件刚买的漂亮裙子呢！我还没有化过妆呢！我还没有参加全国跆拳道比赛呢！我还没有看中国队这次能不能冲出亚洲呢！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呢！呜呜呜……死陆小茜，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啊？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了，鬼是没有眼泪的，鼻涕也没有。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就在我呼天抢地痛不欲生的时候，一个好听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废话，没看见我正哭吗？我没好气，不去理他。

　　“你还好吧？”温柔的声音又问。

　　废话废话。我都死了你说我好不好！我郁闷得想咬人。

　　等……等等！我不是死了吗？我已经是个鬼了啊，难道这个人看得见我？我马上停住哭，犹豫地往四周打量一番，发现周围除了可怜的我和一个蹲在我面前、用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的大帅哥之外的确没有别人了。你真的看得见我？我一阵狂喜，是我还没有死？还是你看得见鬼？还是我在做梦？

　　“你哪里不舒服吗？”帅哥继续问。

　　“我……”我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觉可算找到组织了！

　　　我看着满脸笑容的帅哥，心里一阵扑腾。神啊，你还没有抛弃我！他简直是个天使啊！我还有点儿清醒的脑袋提醒我一定要证实这不是做梦。我张开嘴，对着自己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哟我的妈啊！痛痛痛死啦！我真的不是做梦，也没有死，鬼怎么会咬到自己呢？我不仅没有死，还遇见了一个天使一样的大帅哥！真是赚到了。

　　我正激动，大帅哥又缓缓开口：“小猫猫，你干吗咬自己呢？”

　　我激动呗……哎？不对，小猫猫？谁？你叫谁啊？我吗？这么肉麻的爱称亏你想的出来。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脸。

　　什么啊？我的手……这哪里是我的手！白色的毛，小肉垫，分明就是一个猫爪爪嘛。我慌了神，仔细打量，白毛毛的肚子，四只小爪子，黄白相间的毛茸茸的大尾 巴。这个就是一只猫嘛，难怪叫我小猫猫。但是我是人啊，怎么变得跟猫一个模样了？我再次确定一下，没错，我……我是变成一只猫了！

　　“咣叽！”我终于经受不了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两眼一翻，晕了。

　　等我醒过来时，我以为自己到了一个垃圾站。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垃圾，塑料袋，废纸……我躺在一个铺着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床单的床上，身下是一团皱巴巴的棉被，床上还堆着乱七八糟的书。这是哪里？

　　我跳起来就往门口跑，一时竟忘了自己已经跟猫一样大了，一个跟头从床上摔下来。良好的平衡感让我马上调整好落地姿势，保证不摔到自己。谁知道人算(猫算)不如天算，我刚一落地，便踩到一个滑溜溜的塑料袋，然后“吧唧”摔了个狗啃屎(又错了，是猫啃屎)。

　　满……满天的小鸟在飞！我把自己的身体平铺在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猫猫，你还好吧？”天使帅哥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来(为了本人打字省力，以后“天使一样的帅哥”就简称“天使”)。

　　好个大头啊！我无力地诅咒着，你摔个后空翻360度再加个猫吃屎会“还好”吗？我郁闷地趴在地上不起来。

　　一只大手把我抱起来，放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天使轻轻地拂弄我乱蓬蓬的短发(其实是猫毛)，小声地说：“你还好吧？刚才怎么突然就晕了？吓死我了，只好把你带回我们寝。你主人呢？没有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啥米？你的？我……我还没有答应做你女朋友咧！不过，我只是小声地说了一下，其实，做天使的女朋友也不错，他那么高，又那么帅。

　　我惬意地趴在天使的怀里休息了一下，根本没有危机感，都不着急怎么变回去。突然，小腹传来的一阵疼痛让我抬起头，我意识到，我要上厕所！

　　怎么办？这里可是男生寝室啊，我到哪里上厕所？我抓住天使的衣角，急切地叫：“人家要方便啊！”其实天使听起来就是“妙唔哇唔哇，妙唔哇唔哇……”(猫语，以后不再解释。)

　　天使愣了一下，然后猜测地问：“你是不是要便便？”

　　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啊，人家可是女孩子。我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肚子里的翻江倒海让我忙不迭地点头晃脑。

　　“来，你晕的时候我都准备好了，看看喜不喜欢。我可是特意到西门那边的超市给你买的。”天使笑眯眯地说，把我放到屋子中间的一个塑料脸盆里。

　　什么？猫砂？我大大地ft！我可是女孩子，怎么让我用猫砂？还在屋子中间！我不干。我气急败坏地对着天使的裤腿一阵狂挠，嘴里叫着：“不要不要，我要上真正的厕所!”

　　天使又傻呆呆地想了半天，把猫砂盆放在他的电脑桌下，笑眯眯地说：“原来你还怕羞啊，那这里总可以了吧？”

　　我欲哭无泪，肚子里按捺不住的起义爆发在即。我咬咬牙，狠狠心，管它三七二十一，冲进桌下的猫砂盆。

　　臭死了！我强忍着臭味，在这个四面漏风的地方完成了我猫生的第一次便便。羞耻啊！我赶忙用猫砂仔细地盖好，免得被人看见，那样的话我只好自尽谢世了。

　　我在猫砂盆边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慢慢地把自己弄干净，老大不情愿地从桌子下面钻出来。

　　做猫真是不容易，这时候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想想从我一大早8点拯救那个为了男人玩自杀反而把救她的好姐妹推下楼的陆小茜大小姐，到变成猫折腾到现在，我可是粒米未进啊。这叫一顿饭三两米外加两个半份菜的我怎么受得了？我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可以下肚的东西。

　　看起来应该是中午了，天使拍拍我的脑袋，安抚了一下饿得两眼发绿的我，打开一个袋子，在一个小碟子里倒上了……猫粮。

　　你还真把人家当猫养啊！我是人，我坚决不吃猫粮！看着天使走出去的背影，我大声地抗议：“我要吃饭！不要猫粮！”

　　天使很快就拿着三个饭盒回来了，他把盒子放在电脑旁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电脑，一看那个黑不啦唧的画面就知道在上BBS。

　　一阵香味飘过来，哇咧！7食堂的大鸡腿，还有红烧排骨 ！我的肚子开始强烈地抗议，口水不自觉地流了一地。

　　看着天使全神贯注地在BBS上灌水，我不要命地往床上爬，然后是电脑桌，然后是饭盒……一只大手拎着我的脖子把我带离了辛辛苦苦接近的目标。

　　饥饿让我拼命地挣扎，伴随着高分贝的大叫：“我要吃鸡腿！我要吃排骨！我要吃米饭！”

　　天使这个时候才发现我的要求，居然还不紧不慢地说：“猫猫啊，你想吃鸡腿？想吃你就说嘛，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总不会你不想吃我却偏要你吃，你想吃我却偏偏不给你吃吧。说啊，你到底想不想吃？”唐僧！我无力地倒地。

　　经过全力的抗争，我终于得到了一大块排骨，大约一两米饭和大半个鸡腿。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天使一边吃一边还犹自“唐僧”个没完：“原来你喜欢吃饭不喜欢猫粮，早说嘛，早说我就不买了，还特意给你挑了金枪鱼口味的幼猫猫粮。”看在鸡腿的份上，我忍了。

　　酒足饭饱，我满足地打个饱嗝，剔剔牙齿，顺便说说，其实猫咪也很方便啊，比如剔牙，自家的指甲可以跟多功能的瑞士军刀媲美咧。

　　天使又回去BBS上灌水。我现在没有电脑，自然不能灌啦。睡个觉好了，反正也很困很累了，我打个哈欠，爬上天使的膝盖。

　　等一下！我的头脑提醒我。难道你不想变回你原来的模样吗？要怎么变回去？难道你就满足于一辈子当个猫咪，用猫砂便便吗？我一下子睡意全消，一定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要怎么办呢？我努力地思考着。

　　奇怪，变成猫以后，脑袋迟钝了许多。难道说猫咪脑容量比人小，所以人变了猫就会笨么？就好比一块P4的cpu用80G的硬盘和2G的硬盘一样吧……不对不对，我是要思考怎么变回去的啊，跑题了跑题了，重来。

　　我努力地回想当时掉下楼的情形，但是脑袋都想破了还是想不起来，总之我的脑袋撞到了就是了。我沮丧地大叫：“烦！讨厌啊！郁闷！”天使伸过他的大手，轻轻地挠我的下巴，好舒服，于是我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