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顾春雨

　　杜若拿着通知书走在玉兰花盛开的校园里，江水涵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拉住他的手。杜若甩开她，拉了拉T恤的袖口，严肃地看着江水涵说，这是大学，不要拉拉扯扯。江水涵一脸的无辜，她有些懊恼地低着头走进玉兰花开的林阴小路。

　　杜若跟在江水涵的身后走着，昂起脸喊道，大学，我来啦！

　　呸，江水涵回过头，你以为你是谁？

　　杜若和江水涵的大学路走得有点崎岖，杜若说他之所以在一个不是九月的月份从草原来到这里是因为他喜欢这个睡意朦胧的季节。而江水涵，她六岁的时候成了杜若的邻居，似乎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追随在他身后。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一个叫做“春考”的词语，这个2000年诞生的词语，在2001年把送到了古老的北京城，那时，江水涵已经在那里等了他半年了。

　　小学，杜若拉着江水涵的手来到学校，杜若说，江水涵，以后谁欺负你就来找我。于是杜若屡次施展他的“老虎拳”来保护这个小妹妹，然后用他的袖口给江水涵擦鼻涕，水涵不哭，水涵我捉蜻蜓给你好不好。于是两个孩子拉着手跑起来，一直跑在小镇的后山上。那里有个烈士陵园，据说解放战争时期在攻打锦州的一次战役中，小镇牺牲了47名烈士，江水涵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三月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杜若你说什么叫“烈士”？“烈士”就是保卫列宁的战士。哦，江水涵把似懂非懂的目光转向身边飞来飞去的蜻蜓，蜻蜓为什么会飞呢？因为蜻蜓有翅膀。那鸡也有翅膀，鸡为什么不会飞？杜若拧着眉毛想了几分钟，因为鸡的翅膀太大了。然后两个人扑棱扑棱扇着手臂在山坡上奔跑，累了就睡在柔软的草地上，有时候吃草的羊儿会过来舔他们的脸。

　　初中，两个孩子仍在同一所学校，这时候的江水涵变得亭亭玉立，她已经比杜若还要高了，而杜若的“老虎拳”也在渐渐失去威力。但杜若依然在江水涵的周围用孙悟空的金箍棒划了一个圈，她是我妹妹，杜若这样和别人说，脸上微微地泛起了红晕。两个孩子放学一起回家，一开始各骑一辆单车，但是后来干脆两个人骑一辆单车了，杜若说，省得江水涵骑车时我的神经紧绷，怪难受的。江水涵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谁要你担心。然后跳到杜若的车后座上，杜若吹着口哨，穿梭在小镇的日月星辰里。

　　杜若说，江水涵你是个跟屁虫。江水涵诡秘一笑，我不是跟屁虫我是舍不得你这个免费保镖廉价劳动力。杜若是站在高中教学楼三层的楼梯口和江水涵说这些话的，高中，他们还是在一起。那天，杜若骑着单车带江水涵回家，他说，江水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江水涵说，你不是要甩了我吧？杜若急忙说不是不是，但他也不禁想，江水涵是该有自己的单车了。甩也甩不掉的江水涵倒是出落得让高中的男生们垂涎三尺了，而杜若的成绩也让女孩子们望尘莫及。那个时候，虽然“早恋”两个字没少来打扰他们，但是两个孩子的优秀也让老师无话可说。杜若参加全市的数学竞赛捧回了一个金灿灿的奖杯，他用奖金买了一条棉布裙给江水涵。江水涵说，杜若你的眼皮还是内双的呢。

　　高考后传来了杜若落榜的消息，这个考了600多分的全市状元在只填了一个志愿后不得不为年轻付出了代价——漏档而收不到任何一所大学的通知书的现实无论对谁来说都有点儿残酷。江水涵收到了北京的一所大学的通知书，那天，杜若到车站为江水涵送行，火车开动的刹那，杜若微笑着说，安心学习，我会去找你的，继续保护你。江水涵哇地一声哭出来，火车渐行渐远，杜若却觉得江水涵的模样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杜若骑着单车去小镇的后山看烈士陵园，看纪念碑前的绿草和悠然的羊群。本来想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有机会再参加高考，但是春考毫无预兆地来了。

　　三月，江水涵咕嘟着小嘴在前面走，玉兰花瓣落下来粘在她的棉布裙子上，杜若三步两步追上来说，江水涵你生气啦？江水涵抬头看见了杜若内双的眼皮，想起几年前那个送自己棉布裙的羞涩的小男孩，不禁又笑了。

　　江水涵的舍友问，水涵，那个帅男孩是你男朋友吧？别乱讲，江水涵的脸红了，想着，好像不是吧？但是好像又是呀。杜若要是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他要是和我说我会答应他吗？他不是我的哥哥兼保镖吗？哎呀，怎么也想不清楚，索性顺其自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