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郭晓笛

　　文/吴建雄

　　终于开始给我爸爸妈妈写一篇真正属于我们的童话了，而此刻的脑里只记得这是发生在吃了一块奶酪芝麻馅饼后发生的事情。

　　——题记

　　[A]

　　爸爸起床后没有看到妈妈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妈妈去梳洗了。因为在爸爸的印象中，每天清晨他和妈妈都会不约而同咚咚咚地跑去梳洗，而当挂钟铛铛铛地响过六下时，他们总是坐在铺了满是灰蓝色小格子苏格兰餐布的圆桌前，共享早餐。爸爸喜欢用的香皂是柠檬味稍带点刺激的芳香，而妈妈喜欢用的香皂是牛奶味道的音乐蕴涵了一点柔软的甜蜜。而当他们坐到一起的时候，各种香气就在房子里弥漫，碰撞，散发。接着，透过朝东的窗子就能看到火红的太阳宝宝一点一点地像托西亚广场上的升旗仪式中的红旗一样被拉到最高处。

　　爸爸已经在挂钟没有响六下时在桌子前端坐，他朝房子的四周看了几眼，却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

　　他依然平静地坐着，突然门外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爸爸跑到门口打开了木门，他看到一个蒙着黑色纱巾的老婆婆正提着一篮子的奶酪芝麻馅饼。老婆婆看到爸爸就对他说：“宝贝，你要一点馅饼么？我今天做的，你看看，还冒着热气呢。趁热吃的话味道好极了。”爸爸笑着对老婆婆说：“那好吧，我就要两个，不过我口袋里没有硬币了，那我就将这个金块给你吧。”

　　“不不不，太贵重了，何况你只要两个奶酪芝麻馅饼，那我干脆送你两个奶酪芝麻馅饼吧。但是，你一个人怎么要两个呢？”老婆婆说着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小手帕，从篮子里夹出两个奶酪芝麻馅饼放在爸爸手中。

　　爸爸笑着接过馅饼，“一定很好吃，看起来还不错呢。”他说着谢过老婆婆，“因为我还要给我家宝贝妈妈多一个呀，所以我一个人要两个，婆婆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你是好孩子呢，要知道，相信爱情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老婆婆用手帕重新盖好篮子准备离开，“哎，对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宝贝妈妈呢？难道她这么早就出去了？”老婆婆回过头来问爸爸。

　　“不是的，她不在家，呃，也许真的出去了。等她回来我就要她谢谢你。”

　　老婆婆看着爸爸招招手说：“不用了，希望你们喜欢馅饼，希望馅饼能带给你们欢乐。”

　　[B]

　　老婆婆挎着篮子一阵风一样消失了。爸爸很享受地吃完了奶酪芝麻馅饼。他把另一个放在光滑的小碟子里，然后从厨房拿出了银光闪闪的餐具，他在馅饼上加了辣椒末，专心地等待着妈妈的出现。

　　他一边等一边看挂钟，挂钟早已经响过六下了。他突然发现衣服上有一颗小小的芝麻。爸爸用手把衣服上的芝麻捏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芝麻开始膨胀了。过了一会儿，芝麻的表皮也开始裂开。

　　爸爸把芝麻摊放在手心，却发现芝麻开始长出纤弱晶莹的白须根。爸爸知道芝麻的种子不是这样萌芽的。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自己拿起种子在阳光下揣测的时候不小心把其中的一条须根弄折了。爸爸知道对于一枚种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须根了，所以他只好继续用手心来保护种子，不过他的冷汗都出来了。不一会儿，种子长出子叶来了，是很小很小的叶子。爸爸手心的汗让种子长得更快了。不一会儿一整张叶子也蹦出来了。他马上把种子放进口袋里，因为他知道手掌已经不能安全地保护种子了。所以他要利用自己的宽口袋来让种子继续安稳地生长下去。不过不一会，爸爸发现口袋也不管用了，有几片嫩绿的叶子也已经从口袋了探出头来。爸爸将整棵植物拿出来一看，发现底部的须根伤害得更加严重，而那些嫩绿的新叶也开始逐步枯萎。爸爸急死了，他不想继续呆在房子里等妈妈出现了，他只想快点找一个地方将种子种下，好让种子快快长大。

　　[C]

　　爸爸一走出门就看到了那个拐脚的修鞋匠，他正在用铁钉给烂掉的鞋子上线。

　　“爸爸呀，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着急？”老鞋匠一看到他就喋喋不休地询问，“你过去不是这样的，准确的说你从来没有在清晨这么着急过。”爸爸没有理会老鞋匠，继续行走。

　　“爸爸呀，我想你一定在找一个地方。这个有一定的条件，毕竟是你自己寻找的。而那些地方能放进一些东西，或者说埋葬一些东西，不过有时候也可以称为让某种东西保留。我想，你一定在寻找这样的地方。”老鞋匠一边说着一边修鞋。

　　爸爸很奇怪鞋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他最后淡淡一笑，然后离开。鞋匠看着爸爸离去的身影说：“你这毛孩也就不能等一下么？我帮你找到那个地方了，不过一定要坐火车前去，因为这里的气候真的不适合那些种子生活的，太热了，而且老这样下去，种子很快就会长大的。”老鞋匠一边说一边看着走回来的爸爸，然后从修鞋的烂报纸堆里捏出一张火车票，“坐火车去吧，快一点，种子现在已经长得老大老大的了，不赶快去种子估计就没有机会生活下去了。你看呀，种子都开始缺水了。阳光对与它来说也太毒了。”

　　爸爸点点头，然后抓起火车票就往北跑。他感觉到口袋里的种子已经长出了五片宽大的叶子。看来也不能继续把他们放在口袋里了。爸爸想着就脱下了衣服将那棵植物包裹得像个枕头一样，只露出了一两个嫩芽。他一边跑去火车站一边看着火车票，是K157的第8号车厢。他从来没有赶过火车，也不知道K157号火车到底要去哪里，他只知道拼命地朝火车的方向跑去。他看到第11号车厢的时候火车已经轰隆隆地开动了，爸爸只好加大力量拼命向前跑。他不小心被等待火车的那个买栗子的老婆婆的扁担绊了一下，爸爸跌倒了，将手上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他赶紧收拾好地面上的植物和乱成一团的衣服继续奔跑。他发现他现在只是跟在第13号车厢后面，而手上的植物也开始残缺不全，只剩下一个比较纤弱的身躯了。当火车加速开动的时候，爸爸顾不得什么就从火车的窗子钻进了车厢。

　　[D]

　　车厢里都是要从城市赶回森林过年的小家伙。爸爸发现植物悄悄地长得更加粗了，叶子也越来越大了，他搂着植物在火车上拼命地跑，因为人太多，他必须跑到第8号车厢才有位置坐。虽然是冬天，但是阳光还是很暖的，那些懒洋洋的阳光也从火车的不同窗子里射进来。爸爸看到植物依然在不断地生长，而有一些叶子也渐渐干枯了，形成一点点的黄褐色的小斑点。

　　爸爸顾不了那么多，随便找了一瓶

　　爸爸跑呀跑呀，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了，而植物也越来越大，他终于放慢了脚步，当他停止了走动的时候正好到达火车票上标明的那个座位。

　　爸爸叹了口气，身上的汗水也开始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正好落在植物上，植物也因为爸爸的汗水而长得更快了。

　　火车在一望无边的轨道上运行。

　　天黑了，火车上有昏黄的灯，乘客们都睡觉了，列车员开始推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走来走去，爸爸发现植物的长出须根已经挡住列车员的路了，他努力的把植物的须根扯会来，然后脱下身上所有的衣物将植物掩盖起来。因为爸爸觉得由于自己的不小心已经伤害了植物了，所以现在要好好保护她不要让别的乘客弄伤她的身体。

　　爸爸抱着植物呼噜呼噜地睡过去，他感觉好累好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E]

　　火车停下来的时候，爸爸也到了终点站，他发现植物已经变成一个人那么粗的树了。他从窗口把树搬出火车，然后扛在肩膀上。爸爸扛着扛着，总能想起以前和妈妈一起在早稻田扛麦苗的情景。爸爸想他一定是想念妈妈了。于是他决定一安定好那棵树就马上赶回家看妈妈。他想现在妈妈一定吃完奶酪芝麻馅饼了，他还不知道妈妈喜欢不喜欢呢。早知道多买几块，好让她多吃点呀。爸爸想着想着就往森林走去了。

　　爸爸看到一个湖，湖边上有一个不知道谁挖好的洞，于是他就将树种到洞里了。爸爸看着树不断地生长，而湖水也越来越少，越来越浅。爸爸还看到湖边有一个小房子，里面放着一些干粮，小米，甜秫之类的。爸爸找来小锅子，打了点湖水，燃起一些干柴，烤着手，煮着干粮。爸爸吃过小米甜秫做成的糊糊后就想睡觉。他很高兴，明天就可以回家看他的宝贝妈妈了。爸爸的脸蛋上也有了甜甜的笑容。

　　半夜里爸爸突然被打雷的声音、闪电的光线弄醒了。他穿着睡衣跑到湖边，看到那棵树虽然继续长着，但是有一半的枝条已经被雷电劈断了，爸爸心想那棵树一定会很痛苦的，于是就跑会家里将吃剩的糊糊拿出来。他跑到树上给树的每一个伤口涂上糊糊。等爸爸涂完树上所有的伤口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但是他突然不想走了，他很担心再有雷电，他看着那棵高高竖立、冲向天空的树，决定留下来，守护着她。他每天都从附近的荒地找小米和甜秫。但是他真的很想妈妈，他想她会理解他的，因为妈妈是个善良的孩子。

　　爸爸每天都在高大的树前述说着他和妈妈的故事，爸爸每说一次，树上就掉下一片叶子，变成一只浮在湖面上的小船。

　　[F]

　　就这样过了十年。

　　虽然爸爸除了第一次看到的雷电外就再也没有看到雷电了，但是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他一直守侯在这里。而树已经很大很大了，比爸爸住的那个房子还要大，爸爸一直坚持每天清晨、中午、傍晚给树讲他对妈妈的思念。

　　突然有一天，爸爸觉得很累了，他躺在稻草做的床上睡着了。那一晚，森林重新出现了一次很大很大的雷电。

　　第二天清晨，那棵高大的树被劈开了两部分，而森林里的居民很惊讶地发现原来树中有一个小床，里面躺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在阳光出来之前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跑进了爸爸睡觉的那个房子。女孩摇醒了爸爸。

　　他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小女孩，“妈妈？你怎么跑来了？”

　　女孩咯咯地笑着，拉着爸爸跑出了房子。爸爸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挎着篮子卖奶酪芝麻馅饼的那个老婆婆。老婆婆看着爸爸笑着说：“来来来，我善良的孩子。”爸爸一脸迷茫地看着老婆婆。老婆婆说：“妈妈在那个清晨为了救一颗种子而掉进了这个湖里，而爸爸辛辛苦苦地养大了这颗种子，你们都是善良的孩子。”

　　爸爸看了看老婆婆，拉着妈妈的手笑着。老婆婆说：“你们都是要爱情的孩子，但是却没有因为自己的爱情而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妈妈本来想去采蓝莓给爸爸做早点，却因为要救溺水的种子放弃了蓝莓。而爸爸更是为了照顾树而没有去和妈妈见面。现在我这个篮子的二十个奶酪芝麻馅饼都归你们，只要你们吃下了这十个奶酪芝麻馅饼，就能回到十年前你们的房子。”

　　当爸爸和妈妈笑嘻嘻地啃着老婆婆的奶酪芝麻馅饼时，空气中又重新出现了柠檬和牛奶的味道。当然，还有那张铺了满是灰蓝色小格子苏格蓝餐布的圆桌。

　　吴建雄，1984年7月生，现在从事文字和插画创作。童话获得2004年度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出版有随笔集《你必须美好》。

　　(《青年文学·下半月版》2005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