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朝生暮死

　　文/刘童

　　北京十二月冬，收到来自广州的来信，文字潮湿，思念粘稠，是那个南方女孩的来信，写满对于我们懵懂爱情的悼念。她说她现在一看到日剧韩剧，就会想起那时与我的感情，尤其是我发烫的嘴唇印在她的脸上，那样的感觉足以点燃她对周遭的希望。

　　我将信纸折叠成心的形状放在书桌里，当作是一个秘密，却不是一种回忆。这样的举动想来是男女大脑发育的不同。从小我就对嘴巴这个东西没什么太多的欲望，男孩不爱干净是硬道理，是吃的都可以往嘴巴里塞。久之，嘴巴的私密远远不能和其他的东西相比，对于少年的我来说，看不到的才是想去窥探的。

　　想起初中时候，最引人注目的女生往往不是倾国倾城的，而是成绩可以横扫千军的那种，我的同桌是班上的学习委员，细胳膊细腿瓜子脸，和她坐在一起，莫名其妙就被划了一道三八线，谁的手臂越界都不行。

　　禁忌这个词语的隐义其实就是“后面的才是真实的”，所以三八线做为一种禁忌的时候，我更憧憬的是线右边的手臂。学习委员的的确良衬衣都是白色略微透明，让人容易产生一种脆弱而又极端的遐想，总是希望能够去触碰的确良之后的手臂，而她挽起袖子的时候，就是我完全没了心思的时候，细细的汗毛，不算白却又隐约透出血管的小麦肤色，偶尔一次不小心的碰撞，总是会让我回味很久很久。

　　投机的兄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对追女孩子没兴趣，而他们每次互相炫耀的资本不是我的初吻给了谁，而是我得到了谁谁谁的初吻。套用高中公式化的说法还有“我的第二个初吻给了谁，第三个初吻又给了谁。”轮到我的时候，我就说我的第十八个初吻还没有找到目标……就是在我对同桌三八线那边的手臂表现出强烈的窥探欲之后，初中的好朋友连拖带拽的给我介绍了另一班上的班花，马尾、小背心、鹅蛋脸。他们给我的任务是，一个星期之内要我说出初吻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恋爱无非是手牵手，步步走，脸红心跳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紧张，谁都不知道这样交往的过程是什么，但谁都知道这样交往的结果是彼此要亲对方才算是真正交往。记得黄昏之后，我和班花气喘吁吁地走到阴暗的教室背后，彼此看着对方的脸，对视了很久，两双眼睛的焦点摩擦得可以把整个学校点燃，最后她终于不好意思把眼睛闭上，我把脸凑过去，突然，她把我的脸挡开，说害怕。

　　班花不是装的，其实对那时的女生来说，接吻就意味着受孕，她们所指的是嘴对脸的情形。而那时性商为零的我还极力的纠正班花，说不会不会，只要我们不嘴对嘴就一定不会受孕。然后，记得她又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于是我把嘴凑上去，很扎实地亲了一下，分贝差不多有40。那一下过后，整个世界就安静下来，也不躁动了，也不燃烧了，只觉得神清气爽，班花羞涩地看着我，而我光荣地拽住她的手，对她而言是完成了某种仪式，而对我而言则是完成了一件政治任务。

　　之后，初中朋友问起我初吻的感觉，我例行公事般说“就是那种很甜蜜，很兴奋，很激动的感觉。”还没有得到初吻的男孩羡慕不已。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在那样的视性为洪水猛兽的年代，初吻能够代表什么呢？对我来说，不是萌动，不是甜蜜，不是心里的小秘密，也不是爱情，而是一个任务，一个象征，一个标志，是学生时代对爱情的突破口，一个反抗的标志罢了。

　　对年少的自己来说，或许贴上禁忌标志的东西才是最想得到的东西，不是初吻，而是那的确良后面有一点汗毛的手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