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涌

　　北大宣布国庆长假期间不对社会开放，引得舆论沸沸扬扬。笔者作为一个北大校友，觉得有责任劝母校换换脑筋。

　　笔者在北大读了四年书，几乎是一毕业回学校就有问题。门岗时紧时松，有时突然非持有学生证者不能入。笔者那时好歹是个记者，没有办法就谎称采访。但这样的招数有时也不灵。想一下分到别的单位的校友，回母校的麻烦就更大了。

　　后来到耶鲁读了8年书，算是知道一点大学正常的开放性。北大表示要建“世界一流大学”。不久前，这个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潮流，还把许多中国大学的校长带到耶鲁，在那里上培训班。耶鲁校方还给中国学生发了信，征求大家的意见。笔者当时写道：希望校长们不要浪费纳税人的钱，真能实实在在地学些东西回去！

　　我想，大学的领导即使在培训班没有上课，仅在校园里走走，就应该知道“世界一流大学”没有不让进这么一说。耶鲁根本没有围墙，老百姓随便出入。不仅如此，学校还给游人提供免费的导游服务。领着你一栋房子一栋房子地看、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讲。那个培养了老布什、克林顿夫妇的世界最顶尖的法学院，过年开个派对，也是公开，你带孩子去，随便吃随便玩，临走还拿一大把糖果和一大串气球。中午各系常常有午餐讲座，也不设防，你可以大模大样地进去一边吃一边听。有些每年一度的大讲座招待更是丰盛。

　　另外还听到一个别的学校的故事。该校社会学系的学术讲演，总有当地一位无家可归者光临，而且她几乎每次都提问，问题聪明得惊人，大家面面相觑。后来才知，此人原来是某校社会学系的博士生，研究无家可归者，后来走火入魔，书也不念了，干脆当上无家可归者，其“业余”惟一的嗜好，就是不时跑到大学来听听学术讲演。此故事离奇得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其中反映的大学的开放性，却是真实的。

　　耶鲁的校园不仅门户洞开，而且其所属的那个世界第二大的健身房(据说扩建后成了世界第一)也对当地社会有限开放。特别是周末，当地中小学生到处都是，常常在里面举办游泳比赛，弄得喧宾夺主，耶鲁的学生也只好那天不游泳。耶鲁毕业典礼用的大礼堂，也常常给当地中学作毕业典礼之用。

　　为什么耶鲁会这样殷勤、主动地把社会请进来，北大却要把人拒之门外？道理也很简单。

　　首先，耶鲁是私立学校，要靠学生吃饭，要和其他大学竞争最好的学生。所以，对于来访的人，极尽殷勤，特别是对那些来看学校的中学生，有许多特别照顾，安排他们和本校学生对话，有校方人员回答各种问题，甚至容许这些孩子在任课老师同意的情况下旁听。笔者当助教上课时，班里一下子就涌进十几位中学生。开始还觉得可能会影响教学，但马上发现，平时不太说话的学生们一下子讨论踊跃，那是我教得最好的一次课。事后经人点拨，才知道那些大学生们见了异性的中学生进来听课，荷尔蒙指数上升，争相逞能，教起来就容易多了。

　　第二，大学意识到自己的社会责任。从最功利的角度讲，耶鲁作为教育机构，在税收上有许多特权，当地政府从耶鲁身上常常收不到税。收不到税，城市建设受影响。城市破败，耶鲁学生的生活环境就受影响。所以大学总要想方设法回报当地社会。常常提供场地给地方社会办各种公益活动。甚至捐出一些房子，办免费书库、幼儿外语学校等等。自己的学生，也常常拿着学校的奖学金到当地社会打义工，辅导贫困孩子做功课。

　　我们的公办大学吃着皇粮，以计划经济的方式办大学，哪里会操心学生来不来？大家知道，计划经济常常是短缺经济，供求关系和市场经济是相反的。在市场经济中，消费者是主人，厂家追着消费者，给你优惠、折扣，死缠活缠要你买他的东西。计划经济则是供给不足。买什么都要排队、要各种票证，定量供应，消费者如同要饭的。中国社会虽然进入了市场经济，大学还是计划经济。所以，大学不仅不愁招不到人，大门一关，有时想进去还得行贿，甚至接受敲诈。

　　实际上，像耶鲁这样的私立大学，理论上还是有对社会关门的自由，因为人家花的不是纳税人的钱。北大则不同。北大每年接受大量国家财政拨款，全是纳税人的钱，根本就没有权力把纳税人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