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右手 我在他的微笑中读懂了善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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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y.sina.com.cn 2004年07月27日 17:33 《文苑》 |
我遇到安尼尔时,还在做小偷。虽然那年才十五,我却已相当成功。 我走近时,安尼尔正在看摔跤。他大约二十五——瘦高个子,看来好随和,善良老实,正中下怀。我近来运气不大好,心想也许可以获得这个年轻人的信任。 “看来您自己也有点像摔跤能手。”我说。要搭腔最好先捧人家一下。 “你也有点像。”他回了一句,一时令我不知所措,因为我骨瘦如柴。 “好说,”我谦逊道,“我有时也玩摔跤。” “你叫什么名字?” “哈里星。”我撒了个谎。我每月换个新姓名,使警察和以前的雇主追不到我。 这样一番寒暄之后,安尼尔就只管批评那两个身上抹得油油的摔跤者,他们吆喝,喘气,互相摔来摔去。我没有说什么。安尼尔走开了,我若无其事地慢步跟着。 “又见到你啦。”他说。 我摆出我最讨喜的笑容说,“我想跟你工作。” “可是我没钱给你。” 我略想片刻,也许我看错了人。我问道,“你能给我饭吃吗?” “你会不会烧饭?” “我会。”我又撒了谎。 “你要是会烧饭,那么我也许能供你吃的。” 他带我到琼娜糖果店楼上他住的房间去,告诉我可以睡在阳台上。可是那晚我做的饭一定难以下咽,因为安尼尔倒给野狗吃,而且打发我走。可是我就不走,堆满了最动人的笑容,赖在那里,使他禁不住哈哈大笑。 后来他拍拍我的脑袋说没关系,他会教我烧饭。他还教我写我的姓名,并且说要教我写句子和加数。我很感激,我知道要是我能像个受过教育的人那样写字,我的成就不可限量。 替安尼尔工作相当愉快。早晨我沏茶,然后不慌不忙地购买一天吃的用的东西,通常每天要从中赚大约一个卢比。我想他知道我这样赚点小钱,不过他似乎不介意。 安尼尔赚钱是一阵一阵的。他常常这个星期要借钱,下个星期就把钱借给人。他总是担心下一次什么时候才收到支票,可是一收到,他就会出去庆祝一番。他是为杂志写文章的:一种古怪的谋生之道。 有天晚上他带了一叠钞票回家,说他刚卖了一部书稿给出版商。夜间,我瞧见他把钱塞在床褥下。 那时我在安尼尔处工作已差不多一个月,除了买东西时做点手脚外,从没有干过我本行的那一套。我要下手的话有的是机会:安尼尔给我一把房门钥匙,我可以随意出入。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对人深信不疑的人。 这正是很难下手偷他的原因。要下手偷个贪心的人不难,因为那样的人有得偷;要偷个粗心大意的人可就难了——有时他根本对失窃的事懵然不知,使人偷起来没有刺激。 好,我想,这是我真正干一下的时机了,我手脚已经生疏了。而且如果我不拿那笔钱,他也会胡花在他朋友身上。何况他压根儿就没给过我工钱。 安尼尔正在熟睡。月光射过阳台,照在他床上。我在地板上坐了起来,思量情况,要是偷了钱,我可以赶十点半的快车去勒克瑙。我钻出被窝,向床畔爬去。安尼尔很安详地睡着,呼吸舒畅。他脸上皮肤光洁,一点皱纹都没有;连我脸上的瘢疤都比他多,不过大部是伤痕。 我的手轻轻杵进床褥下,去摸那叠钞票。摸到之后,我把它拉了出来,一点都没有声音。安尼尔在睡梦中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我。我吃了一惊,赶快爬出房间去。 一到街上,我就拔腿飞跑。我把钞票掖在腰上睡裤裤带里。我放慢脚步走,点数一下钞票:都是五十一张的,共六百卢比。收获可观!我可以像个阿拉伯油商挥霍一两个星期了。 到了火车站后我没有在售票处停下(我从来没买过票),却直奔月台去。到勒克瑙去的快车刚启动,火车还没有开足速度,我大可以跳上去。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我犹豫不决,因此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火车开走后,我形单影只地站在无人的月台上。我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过夜。我认为朋友徒然带来麻烦,不会有什么帮助,因此没有朋友。同时我也不想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过夜,以免引起注意。我真正熟识的人只有我刚偷过的那个人。离开车站后,我慢步穿过市场。 在我专门收集他人财物的短暂生涯中,我曾经注意过人们失去财物时的表情。贪心的人流露出惊慌;阔人表示恼怒;穷人表示认命。可是我知道安尼尔发现失窃时脸上会显示出一抹痛心的神情。不是为了失去钱财,而是为了失去对人的信任。 我来到了一个游戏场,坐在长凳上。夜里凉飕飕的,那是十一月初,又下着毛毛雨,令我格外难受。不久,雨下得很大。我的衬衫和睡裤湿透了粘在我身上,冷风带着雨迎面扫来。 我回到市场,坐在钟楼下躲雨。旁边躺着几个乞丐和流浪汉,身子紧紧裹着薄毯。钟显示已是午夜。我摸摸钞票,都被雨淋湿了。 那是安尼尔的钱。本来明天早上他大概会给我两三个卢比去看电影的,而现在钱全部在我这里。今后不用再烧饭,不用到市场买东西,也不学写句了。 完整的句子。在偷钱那股兴奋中我已忘掉写句子这件事了。我知道能写完整的句子,有一天能使我赚到比几百卢比还要多的钱。偷是很容易的——有时被捉住也很容易。可是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成为一个聪明的、受人尊敬的人,那可不同了。我对自己说,哪怕是只为了学读书写字,我也应该回到安尼尔那里去。 我匆匆赶回那个房间去,心情十分紧张,因为偷一样东西容易,要送回去而不让人察觉可难上加难。在云掩的月光下,我悄悄打开门,站在门口。安尼尔仍在熟睡。我爬到床头处,一手拿着那叠钞票。我的手感到他的鼻息。我静止不动约一分钟,然后我摸到了床褥边沿,便把钞票塞了进去。 第二天早晨我醒得晚了,安尼尔已经沏好了茶。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指缝中夹着一张面额十卢比的钞票。我心一沉,想一定被发觉了。 “昨天我赚了一点儿钱,”他说,“今后经常会给你工钱。” 我振作起来了。不过我接过那张钞票时,发觉它被夜雨淋得湿湿的,还没有干。 “今天我们开始写句子。”他说。 他知道的。但是他的嘴和眼睛没有流露出来。我以最讨喜的笑容向安尼尔微笑。这次的笑是自然而来的,一点都没有造作。(布鲁尔) 更多精彩内容请点击:青少(Y-zone)频道大学版、中学版 新浪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