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格达街头，驴车和装甲车相安若素。在这里，活着就是一件伟大的事。

几个市民善意地向我打招呼，
在当天巴格达的报纸上，韩国人质金善日遇害的消息占据了头条。

由于是周五，巴格达街头平静冷清，
三辆巴士同时进站又一起开出，我登上了其中一辆。

　　萨达姆时期的巴格达市政府已经萧条破败了，正前方的一堵矮墙上以前应该是一幅萨达姆的半身像，现在则被砸得支离破碎，无可辨别了。另外一路上还有很多明显是毁于爆炸的民居和商业建筑。这满目疮痍的景象，在冷冷清清的，却又危机四伏的气氛中，让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有点像是胸闷窒息的不良感觉。

　　2004年6月26日 星期六

　　在枪炮声中入眠

　　实在是难为伊拉克的居民了，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没有任何生命保障的环境当中。他们对于生命时刻受到威胁已经习以为常，而我现在也终于可以理解了。

　　昨晚在睡梦中被炮声惊醒了好几次。总是一阵响亮的爆炸声，然后紧接着好几段密集的机枪或排炮的发射声。

　　第一次听到炮声后急忙从床上弹起靠在窗前向外张望，以为会看到些什么。可是外面黑乎乎的一片，没什么特别。等了好一会，炮声没有再响起，便忐忑不安地回去睡。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炮声和密集的机枪发射声音。这次被惊醒后，跑到另一边窗户去张望，还是看不到什么。重新躺下后心里在想，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成天担惊受怕的，一会儿担心炮弹会不会砸到自己的住处，一会儿害怕恐怖分子会不会爬进来劫持自己做人质。这样担心着，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可是过不多久，又被炮声惊醒。这次醒来后就干脆不起床了，只是躺在床上暗暗地担心。眼睛盯着窗户，看着黑洞洞的窗格，禁不住疑神疑鬼起来。脑海中无数次地幻现出自己的住处被炸弹击中的状况，还有就是恐怖分子进来后所可能发生的情形等等。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到白天的时候，听到人们在议论昨天的炮声，原来是美军集中火力袭击了伊拉克反抗武装力量的领导人物扎卡维的一处藏身地。美军差点儿就炸死了扎卡维，可是最后还是让他逃脱了！

　　我问几个当地人：“你们支持扎卡维吗？”“不可能。”

　　“他不是在为伊拉克人民战斗吗？”“他是个坏家伙，我们不喜欢他。他自己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跟我们可没有关系。我们要的是和平，他却在我们的地方制造麻烦，我们都很讨厌他！”

　　实在是难为伊拉克——特别是巴格达等地的居民了。

　　日日夜夜都生活在这样的没有任何生命保障的环境当中。

　　他们对于生命威胁的习以为常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了。

　　愿和平与大家同在

　　乘客只要一上巴士，就会马上对车里的所有人说声“愿和平与大家同在”，然后车上的人都会点头致意，有的也轻声地回应着。

　　昨天是星期五，也是穆斯林的休息日，整个巴格达街头冷清平静得让人心寒。早上没有网吧开门，原以为什么事儿也干不成了，但是中午时分却还是给我找到了一家营业着的网吧，虽然离住处很远，要打车，可重要的是顺利完成了和《新京报》约好的文稿传送，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从网吧回来，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忽然看见一些红色的双层巴士在空荡荡的路上行驶着。这种巴士看起来显得漂亮而且整洁，我突然有个主意：何不上去坐坐，顺便游游巴格达，多看看这个城市的面貌。主意打定，马上登上一辆双层巴士，售票员问去哪儿时，我答道：随便什么地方，我只是想四处看看。

　　车费是100伊币，还不到人民币1块钱。我坐在车厢的前头，发现上来的乘客只要一上巴士，就会马上对车里的所有人说声“愿和平与大家同在”，然后车上的人都点头致意，有的也轻声地回应着，不过我听不清。

　　过了一会，我登上了巴士的二层，因为这里视野更开阔些。巴士一路上经过了巴格达的市中心广场，萨达姆政权时期的政府机构所在地，以及一些看起来很有些年份的，设计精妙而又古色古香的清真寺。这些都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便把头和手伸出车窗外，举起照相机一口气照了很多张照片。市中心广场据说是巴格达最混乱的地方，那里品流复杂，容易出事，我被很多人多次警告过不要到那里去。除此之外，据说整个巴格达都有伊拉克反抗组织的狙击手在埋伏着，专门打击美军和其他的被他们认为是亲美的警察和治安人员。

　　萨达姆时期的巴格达市政府已经萧条破败了，正前方的一堵矮墙上以前应该是一幅萨达姆的半身像，现在则被砸得支离破碎，无可辨别了。另外一路上还有很多明显是毁于爆炸的民居和商业建筑。这满目疮痍的景象，在冷冷清清的，却又危机四伏的气氛中，让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有点像是胸闷窒息的不良感觉。

　　这时售票员上来问我是否还想继续坐下去。听到我说“是”之后，他向我解释，如果我想坐这辆双层巴士周游全市的话，他和司机的意见是我只要给他们2500元伊币就可以了，他们就会空车带着我一个人在市内转一个小时。不过我当时已经被那一路上冷清肃杀的情景弄得心情很不好了，也就没有答应他的好意。

　　这是“阿里巴巴”的地盘

　　有些人一见到我就连连甩手，意思是让我赶紧回去；也有人冲我大喊“先生，回去！”或者“先生，走吧，这里有很多阿里巴巴(意为盗贼)！”让我心里害怕之余，也深深感动！

　　想不到这车的总站就在那个鬼见愁的市中心广场不远的地方，我居然要步行穿过那里啊。在现在没有政府没有法律的状态下，当地的盗贼们(巴格达市民管他们叫“阿里巴巴”)为了一点点钱财货物就可以动手伤人甚至杀人，绝对没有人管的。想到这里，下车的时候头皮都有点发麻。

　　一个人背着照相机，在空空荡荡的大道上快步地向前走着。基本上所有经过的人都会注意到我并且会直直地盯着我看，因为我明显是个外国人。而且对他们来说，我的脸型也很像是刚刚被杀的那个韩国人。盯着我看的人里头，大概会有一半左右主动地向我点头或者挥手致意，有的还会急急地趋前几步，完全不顾我的心理压力而要求握手甚至拥抱。

　　有几个人一见到我就连连甩手，意思是让我赶紧回去；路上有的车经过时，会有人伸出头来大声喊道“先生，回去！”或者是“先生，走吧，这里有很多阿里巴巴！”让我心里害怕之余，也深深感动！

　　也有的人，不知道用意是什么，他们一见到我就把手放在喉间一抹，弄出个可怕的割喉模样来，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经过旧的巴格达市政府门前时，曾经打算快快照个相。可是照相机刚举起来就发现正前方的岗楼上有人正用机枪对准我，吓得我马上收起家伙走人，弄出一身冷汗。

　　穿过巴格达市中心广场的时候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儿。可是一路心慌慌地疾走，回到住处时已经有点虚脱的感觉了。

　　唉，在巴格达，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本报特约撰稿人陈思 本版图片均为陈思发自巴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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