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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之恋:难忘我的温柔女友

http://y.sina.com.cn 2004年02月12日 17:46 榕树下

  北国冰雪。南国红豆。

  谨以此文,献给我心爱的韩国女孩金,以及所有与异国相恋为爱流浪的朋友。

  我在飞机上寻找座位,同时也在寻找一段并不遥远的记忆。

  找到了:同样的波音757机型,同样的B-2977机身号,13F位于机翼的上方,右边出口处,靠近窗户。而现在,那里坐着一个女孩。

  我说,“小姐,我们可以调换一下座位吗?”

  “为什么?”她很讶异。毕竟,新年的第一天,机上的乘客寥寥无几。

  “因为,这里,曾经,有我的爱。”

  她盯着我的眼睛,带着些许不安,起身离开。

  我坐下来,三个月前的一幕立刻在我眼前浮现——

  也是同样的时刻,飞机冲上云层之后,我听见邻座的一男一女在用韩语低声交谈着。那女孩很漂亮,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男的年纪稍大,长相完全可以用泡菜头来形容。

  也许是出于玩笑,那男的时不时用手去触碰那女孩的脸,女孩便尽力躲避,因为她坐在中间,便时时将脑袋朝我怀中倾斜。这令我想到了性骚扰一词,便愤愤然说了句“韩国人怎么这样?”

  我把那女孩当成Shopping Guide(导购)了。

  在广州,无法统计有多少中国女孩从事这门职业。而据我所知,在带外国客户采购及提供翻译服务的过程中,许多女孩都受到过老外不同程度的侵扰。

  那女孩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我这才发觉自己错了,“Korean?”

  “Yes,韩国人。”女孩笑了。她居然会说中文。

  见我们攀谈起来,那男人便闭上眼睛睡觉。后来我得知,他是她的老板,准备从广州转机去香港。

  我不会韩语,而她的中文和英语又不是太好,这令我们之间的沟通有些费劲。但也许是好奇外带着新鲜,我们在磕磕碰碰中居然聊得很愉快。

  我想,在这里,我该隐去她的真实姓名而只使用她的韩国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Jin(金)。即便她后来一再抗议这名字不对,我还是乐此不疲。

  我喜欢这名字:金。

  金是手表工艺设计师,他们公司唯一的一个,常住青岛。而我从事服装服饰出口工作,偶尔也帮外国朋友做工艺品买卖,比如青岛的贝壳。同是时尚职业,也令我们多了许多共同话题。在谈到今年流行色的时候,她居然可爱地叫醒她的老板从包里拿出color card(色卡)来。

  窗外万里晴空,一片湛蓝,偶有云朵从机翼边滑过。这是个好天气,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飞机快要到达白云机场的时候,金要过我的笔,在我的稿纸上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当然,还有她的名字。

  下飞机的时候,我们没有说再见。

  我抚摩了一下身旁的13E座,冰凉冰凉。还好,没有人看见我的泪水。

  金,我已经离你越来越远了。你还在恨我吗?

  让记忆再回到两个月前。

  是的,一个月之后我才想起她来。我便给她发了一条手机短信,内容是《我的野蛮女友》的主题曲名"I believe",一个简单的短语。没有回音。

  直到两天之后的下午,一个中国女孩给我来电话,问我是否发过一条这样的短信。我说是,可我是发给一个韩国女孩的。然后金出现了。我说“还记得我吗”?她在那边显得很兴奋,“Yeah!”

  此后,我们每天晚上都通电话,要么她打过来,要么我打过去,会聊很长的时间。说起聊天其实很搞笑,因为差不多是她教我韩语而我教她中文和英语的过程。遇到不能沟通的,两个人同时大叫“啊——”!

  有时候她会在电话中唱歌给我听。她的声音很甜美,在寂寞的午夜对我来说是一种诱惑。而她最喜欢的中文歌曲是周华健的《忘忧草》和阿杜的《天黑》,当然,她也要求我必须跟着歌曲一起哼哼。然后评价说我唱得不好而她唱得好。然后我说“傻瓜”。然后她说“苹果(韩语音译SAGUA)”。

  不知不觉间,我想,我们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取暖,无论多晚接不到电话都无法入眠。难道我已经爱上了寂寞?我的,或者她的。

  “先生,您喝点什么?”空中小姐的笑脸将我拉回到现实中。

  “咖啡,”我说,“我很冷。”

  1月5日拿到了去泰国的签证,我便计划着去曼谷过春节。有朋友羡慕说我真会选地方,曼谷现在暖和着呢。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逃避。

  在外面流浪这么多年,最害怕的便是年关。有了条件之后,我能逃多远便逃多远。也曾在网上公开“招聘”女友过冬,顺便过年,虽然也有不少“应聘”的,但最终都成了作秀和嘻嘻哈哈的闹剧。网络与现实,如此神似又如此不同。

  “我一个人。”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金的孤独我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因为她常常在电话中用生硬的中文说,“你,春节,过来。”

  韩国同日本一样,跟中国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而春节同样隆重。

  这不禁令我有些为难。一面之缘,我该不该去找她?

  于是,我半玩笑半认真的问她,“去了青岛我能住你家么?”

  “不行,”她说,“我帮你订酒店!”

  “如果住酒店我宁愿不去!”

  “I think...”她笑起来。

  飞机的播音器响了:我们正在穿越长江……

  透过薄薄的云雾,长江在下面曲折蜿蜒,婀娜多姿。那是我的家乡啊!

  若非前不久证件被盗,仓促间回了趟安徽,我已经阔别家乡15年了。15年是什么概念?差不多两个我!

  去香港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深圳。凌晨四点接到金的电话,她居然还在加班。

  “这么忙?”

  “美国那边要开一个交易会,需要样品……我已经连续三个通宵了。我好累!”

  “你要是累坏了,就算追到韩国,我也要把你老板揪出来K一顿!告诉他,我记得他的样子!”

  “不!”金笑了,“你要是把他打死了,谁给我们发工资?”

  “你什么时候放假?”

  “19号,你过来?”

  “你亲我我就过来。哈哈!”

  “不行,人多……我在机场等,亲你。”

  “真的?”

  “真的。反正没几个中国人认识我,安全。房子里,不安全。呵呵!”

  我忽然期盼着19号快点来临,为了在机场欢聚的那一刻。我想,我已经被这个韩国美女诱惑了。

  尖沙咀的夜晚霓虹闪烁,我却无心欣赏。我知道,每一片浮华的背后都浸透着悲伤。

  夜风让我想念温暖,让我想念远方的金。

  没带手提电脑,发E-mail都不方便。于是我出门找网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迎宾小姐告诉我:110港币,4个钟(南方一般每个钟45分钟),有小姐陪,小费另计。我说我要给我女朋友发E-mail,10分钟足够。她说不行,那种网吧旺角那边有,你去吧!

  我终究没去旺角。也终究无法知道,有小姐作陪的网吧是怎样的网吧?

  回酒店后给金打电话,笑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说,“金,我在香港事情办完了,明天就回广州,后天到达青岛。”

  这次,她终于勇敢地说了“我想你。”

  飞机在空中,云遮雾罩,因遭遇气流而颠簸起来。

  为什么告别了寒冷的地方,寒冷依旧?

  金站在出口处,看着地面,甜甜的笑。

  “你好吗(韩语音译YABUHOTEL)?”我用她教会我的韩语向她问候。

  “好。”她用中文回答,很自然的与我相拥。

  “Kiss here?”我感觉自己有些嬉皮笑脸。

  “No!”她笑了。

  忽然发觉她很中国。

  司机是个中国人,即便我客气地问他什么也不说话,令我诧异。

  金靠在我的怀中,闭上眼睛,说自己等了很长时间,飞机晚点,很累,买了本中文杂志,但只能看懂图片。

  她的手很柔软,握在手中,感觉爱怜而又幸福。忽然间很想落泪。

  许是司机搞错了,把我当成了他们公司的客户,直接把车往公司开。

  金睁开眼睛,急得用生涩的中文大叫,“司机,我家,我家!”

  我们终究谁也没有提住酒店的事,径直去了金的小窝。

  她的条件好得超出了我的想象:电热地毯,暖霸,床上还有电热毯。

  在这个寒冷的城市里,她的小窝中毫无寒意。

  可为什么她总是告诉我她很冷?

  墙壁上贴满了金的素描和她的手表设计图,当然,还有许多照片。我相信那些是她的韩国朋友。在陌生的国度里,疲倦的时候,孤独的时候,这一切都是温暖她的方式。

  而金,一进卧室就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窝,象只大虾米。

  我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我想睡觉。”她说,“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

  “我们睡觉吧!”我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背,忽然感觉一丝心痛。

  她探出脑袋,“对不起,我还得去公司,一个小时,回来。”

  “没关系,我等你。”

  “我真不想去!”

  “我知道,但你必须去。”

  金转过身来,紧紧地抱着我。那一刻,温暖充溢着我的全身。

  金的电脑没有中文配置,这是件令我无奈的事情。好在我从香港买来一本《流行韩情》,便突击学起了韩语。我想给金一个惊喜。只怪她的床太温暖,疲倦来袭,我竟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金正睁着大眼睛,盯着我看。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Ok now?”

  “对不起,”金抱抱我,“等会我们去吃饭。”说完,又象上次回来一样,把脑袋埋进了被窝。

  我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下楼的时候,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我一直握着金的手,直到在餐厅落座。而司机等在车上。这不禁令我在享受贵族待遇的同时感觉有些不安。

  “没关系,”金说,“有时候司机等我两个小时呢,我们付他工资的。”

  金喜欢吃中国菜,甚至会报出一些中文菜肴的名字。可也有闹笑话的时候,比如她把“金针菇”说成了“土豆”,直到服务生拿上来才发觉自己错了。

  我们吃四川火锅,都同样的能吃辣,能喝酒。这不禁令我少了许多担心。我暗自庆幸:这家伙好伺候!

   

  又回到金温暖的小窝了。

  金主动吻我。

  呼吸的空隙,我贴着金滚烫的脸颊说:我们之间不需要沟通,只需要相爱。

  金闭着眼睛。我相信她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看见我眼中幸福的泪花。 

  谁说韩国女孩野蛮来着?在我眼里,在我心中,金是温柔的化身。

  所以由此推测——《我的野蛮女友》的编剧绝对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丑男人,因为担心韩国美女被老外盯上了才编的那么个剧本!

  车子在青岛的大街上奔驰。

  金倚着我的肩膀,快乐得象只小鸟,不停的指着路边的招牌,“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我笑了,“知道吗?在中国,好吃是嘴巴谗的意思!”

  她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样子野蛮,但其实惹人爱怜。

  忽然间很想感谢上天。

  第二天晚上就是除夕了。

  我们去超市购物,准备属于我们俩个人的春节大餐。

  “你女朋友真漂亮!”促销葡萄酒的小姐极尽恭维。

  于流浪者而言,这句话比葡萄酒还要甜蜜,很是受用。于是,我买下了她的酒,同时也接受了赠品两只酒杯。

  可回到家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一只酒杯的脚断了。

  金说没关系,她可以用茶杯喝。

  但一丝不祥的预感却在刹那间袭上我的心头。流浪的艰辛教会我敏感,而敏感让我学会捕捉生活着琐碎的痛。

  我说,“金,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死亡,希望你能死在我的前面我的怀中,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也不会痛苦。”

  金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傻瓜!”

  我说,“不,我是苹果!”

  我们的夜宵中没有苹果,只有葡萄和葡萄酒。虽然这样吃起来葡萄酒会酸涩一点,但在我们看来,这是绝佳的搭配。

  而在碰杯之前,金则花了大半个钟头在网上搜索好听的中文歌曲,而又因为不能输入中文,这就显得查找起来特别吃力。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是一个力求完美的女人,看来她要享受完全属于中国情调的浪漫了!

  我说,“金,我们拍照吧!无论明天如何,今夜的你都是最美的,我要保留这一刻!”

  “好啊好啊!”她窜到我的怀中按下了快门。

  凌晨两点,电话铃响,金从我的怀中溜出去接。

  说的是韩语,金聊得很开心,聊了很长时间。我听不懂。

  是的,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忽然发觉自己和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忽然发觉自己对金如此在意。我忽然发觉自己不能再陷进去了……我忽然为自己的这些感觉吃惊。我忽然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儿。

  金依然在那里笑着,直到看见我穿上衣服才放下电话。

  我说,“对不起,金,我要离开。”

  “去哪儿?”

  “回广州。”

  “广州?现在?Why?”

  “因为,”我咬咬牙,“因为我爱你。”

  “我还是不明白,”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因为电话?”

  “不,金,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金指了指床,语音激动得发颤,“是因为我,Sexy,不好?”

  “不,不不!”我忽然为金的荒唐猜测想笑,却流下泪来,“金,你很好,真的……”

  “But why?”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指了指电话。

  “电话?你也有朋友,从韩国打过来的,我同学。”

  “我知道,不是电话……是,你打电话时我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忽然感觉很痛苦,为自己的敏感和荒唐举止。谁说我们之间的沟通不重要?不能沟通的人又如何相爱?

  片刻的沉寂之后,我穿上外套,问,“金,You want I leave here?”

  她盯着我的眼睛,含泪点点头,“Yes,I want.”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因为我说的是离开,而英文中leave和live(住)的发音只有一丝丝微弱的区别。

  于是我说保重,便打开门,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门从身后缓缓推上。

  拖着行李走在零下7度的大街上,感受凌晨城市的空旷与凄凉,忽然就很后悔,忽然就很想念。

  回头仰望,金的小窝中还在亮着灯。

  金,对不起,你是不是象我一样,也在哭泣?

  出租车姗姗来迟,似乎也在惩罚我,将我晾在寒风中许久,然后载着我去网吧。

  在这里,我不能将我写给金的邮件暴光,那是属于她的文字,我们俩个人的秘密。

  我只告诉她,我不是一个好男人,而是一个坏小孩。我不乞求她的原谅,但却祈求她新年快乐。我就是她说的那个傻瓜,那只坏苹果。

   

  在所有的爱情事故中,逃避是人为的灾难。而我,就是那该死的肇事者。

  为了惩罚自己,大年三十整整一天,我没有吃饭,只呆在酒店的房间里。地方很小,令我窒息。

  我不知道金是否知道我的歉意与后悔。我也不知道金是否真的新年快乐。

  但我想她,疯狂的想她,想念她温暖的床,她的温柔,她的一切……

  再次给她去电话时,她却已经不再接听了。我知道极端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金。

  我关闭了电视,关闭了手机,任凭外面鞭炮声声喜气洋洋。

  我想我从来没有如此白痴,又如此清醒。

   

  初一一大早,在去改签机票的路上,一个老人跪在寒风中乞讨,衣衫单薄。他的不远处,一片落叶正随风飞舞。

  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从他的身上,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晚年。

  我给了他十元钱。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去买瓶烧酒暖暖身子。

  我又想起了金。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是不是一个人,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喝醉。

  飞机开始盘旋着下降,快到达广州了。

  别了,青岛!别了,我的爱!

  曼谷是疗伤的好地方吗?或者,芭提雅美丽的海更好一些?我不知道。

  在极冷与极热之间,我想,我很难找到平衡。

  只希望遥远的北国,金不再孤独,也不再寒冷。

  金,对不起,我想你。(浪子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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