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维先

　　她一直痴迷王菲。

　　之前我对王菲的印象不怎么样。长相一般，身材也不惹火，还有就是拽得不得了。女生都应该含蓄一点不是吗？我喜欢温柔的女生，她，还算温柔了。因此，身为她的男友，即使多不情愿，也只能每天陪着她满街疯跑搜寻关于王菲的一切。

　　她喜欢王菲的每一首歌，其中，以那首煽情到掉渣的《红豆》为甚。每次听到《红豆》，她就会突然的发神经，坐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会泪流满面呵呵，我就不明白，不就是一首歌吗？感动得那么夸张，至于吗？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一天晚自习下了第一节后，她把我叫出来，神神秘秘的样子。她伸出一只握着的手，问我里面是什么东东。“天！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我的大综合卷子还有好多没做呢。”我转头找天上的北斗七星，懒得理她。她很失望，拉过去我一只手，低声地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枚红豆，送给你吧。”

　　还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呢。我接过那枚红豆，随手塞进口袋里。这就是琼瑶阿姨给广大青少年造成的不良后果，说话做事都那么像电视剧的情节，真受不了。“好了，赶快回去做卷子吧！”

　　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对我很好，那时我会经常心烦，她总是默默陪在我身边，轻轻握着我的手，一直等到我心情好转。只是那时我功课不好，跟家人的关系又处得很僵，因此总是会乱发脾气，对她很坏，还好她从不介意，不用我事后道歉道个没完。再就是那时还小，对感情这东西理解得很肤浅，不知道什么叫珍惜。因此，渐渐地就开始无法忍受她的某些方面。例如，她对王菲那近乎疯狂的痴迷。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留在教室里做一份数学卷子，她走过来说：“王菲又出新专辑了，陪我去买，好吗？”我头也不抬地说：“没看我正忙着吗，自己去买吧。”“我都找了好几天了，可是始终找不到，所以今天决定坐车去市区找找看。”我依然埋头在卷子里，含糊地说：“好啊。”然后她就不再讲话了。等我抬起头时，她已不见。

　　晚上她没来上课，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别的也没什么。第二天知道，昨天她在市区出了车祸，腿被撞了一下，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一个星期内是上不了课了。马上就最后一次摸底考试了，她偏偏搞出这么一件事来，真是的。

　　中午给她打了电话。“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这样既耽误自己的功课，又分我的心你知不知道？”她在电话那头始终一言不发，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好了，我也不说你了，好好休息吧。”她隔了好久终于开了口：“小武。”她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真地把我给吓了一跳。“干什么？”

　　“你知道吗？我被车撞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疼，只是心里好难受，我多么希望这个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啊，那么，就算腿真地被撞断了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你不在，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腿上流的血，好想哭……”那时她哭没哭我不知道，但此时的她的确是哭了。虽然她知道，我最讨厌女孩子哭了。

　　“你知道我是这样的……好，我道歉，OK？”“你认为我只是需要你的道歉吗？”天！她今天是怎么了，口气这么不同，我都被她给吓着了。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挂断电话的，只是后来和她之间，明显有了隔阂。

　　高考前不久，因为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成绩依然不理想而被家人骂了一顿，然后又因为一些小事和她吵了一架，其实从头至尾一直是我在对她发脾气。我突然说了一句：“分手吧。”说完之后立即后悔，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回，于是就木头一样愣在那里。

　　过了好久，她终于打破了沉默：“你是说真的吗？”我只能依旧沉默下去，或许分手会好一些。回到教室，桌子上还放着她的笔记本，繁乱的数学式子中间，写着几行《红豆》的歌词。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和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分得太突然，让我觉得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可是，从那晚开始，她就真的不属于我了，再也没有人在我心烦的时候握着我的手，也再也没有人在我累的时候给我递来一杯温热的牛奶了，没有了。不久之后就是高考，我们分在同一个考区，考完最后一门之后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我，却只是扭头向另一边走去。然后是成绩出来，我向南，她向北，从此天各一方。想想，也就算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有什么好不舍的？

　　收拾东西时，政策是一律从简。无意之间在抽屉里翻到了那枚红豆，没多想，随手扔进了皮箱里。在新的城市里过得不是很爽，举目无亲尚在其次，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人心险恶，就连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单纯可言。

　　于是就会经常想家，想老妈做的手工面，想老妹和我抢电视看，也会想起她。还好我适应能力强，一两个月后就彻底远离了水土不服，而且，还认识了一个身材相当惹火的美眉，露露。

　　露露是一个南方女孩，喜欢张柏芝。张柏芝，还好了，笑起来挺迷人的，就是哭起来太丑了。听说她还从王菲手里抢去了谢霆锋，强！后来还听说王菲在演唱会上唱由谢霆锋作曲的《迷魂记》时泪流满面，台下的众Fans心疼得恨不得把谢霆锋和张柏芝给生吞活剥了，我保留意见，因为露露听到这个消息后幸灾乐祸了半天，而且当即表了态：“谁敢动我芝芝一根毫毛，我就卸了他。”狠吧？

　　还有就是，她知道王菲又被伤害后，一定会很难过。露露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野蛮，她总是以虐待我为最大乐趣，而且美其名曰：“我这样虐待你其实就是爱你的一种表现，我打你打得越重，就证明我爱你爱得越深。”天！

　　露露很少陪我，她有一大堆的事要做，学习也很用功，她总是埋怨我功课太差，将来怎么养她？如果我们能在一起，也肯定是因为她又心情不好，需要我陪她。而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可以见她的，她会说那是我在对她做脸色。可是我舍不得离开她，就像她当初对我那样。如果露露对我有她对我的一半那么好，我该有多幸福啊。

　　和露露在一起时，经常会想起她。

　　她现在过得好吗？是不是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还是那么痴迷王菲吗？王菲又出了新的专辑，她有去买吗？谁会陪着她？

　　和露露一起逛街时，突然听到了那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红豆》。不知为什么，当时一下子就愣住了。“死人，干什么？”回过神来，是因为我右臂上方三平方厘米左右的肌肤又被某人“温柔”地揪起。“没什么，只是脚麻了。”“是不是还要让我帮你揉一揉呢？”“这怎么好意思呢？”“跟我还客气什么？”接着，那八婆一脚踩在我的脚背上。

　　“还麻不麻？”“不麻了。”“可以走了吗？”“可以。”她对我就是这样的。回去之后，心情一直好不起来，于是就翻箱倒柜地找，找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就是把那枚红豆握在了手里。把王菲的一张CD塞进CD机里，然后听到了那首久违的《红豆》。

　　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听着听着，鼻子竟然酸了起来。但是，我们都回不去了，不是吗？晚上和露露一起散步，她觉得手冷，就把手伸进我的口袋里。而那枚红豆，就在那个口袋里。“什么东西呀？”她掏出那枚红豆一看，然后随手丢进了一旁的草地里。天！

　　“小武，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哦，是不是你的老情人送你的定情物啊？”“你想到哪去了？”“不是还不走？”一个小时后，等把她送回了寝室，我立即一路狂奔赶到那片草地旁，蹲在地上仔细地寻找那枚红豆。可是找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熄灯，也始终没有找到。我疲惫的坐在地上，前所未有的沮丧。真的回不去了。

　　不久之后学校放王菲的《天下无双》，她那天正好有事，而且也决不会看王菲的片子，因此，我就一个人偷偷跑去看了。看到王菲一个人孤单地站在美丽的桃花中时，我莫名的伤感。分手时她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脑海，而且这次异常清晰，清晰得似乎触手可及。

　　她浅浅的笑，温暖的手，柔顺的发丝。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我命令自己不可以再想她。谁知回去之后，竟然接到了她的电话。声音轻柔，真的是她。

　　“还好吗？”我说：“还好。”然后是长久的沉默。等她的电话等了这么久，应该会有许多话要讲吧，可是为什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呢？努力寻找话题，终于，眼前一亮。于是我们同时开了口：“看了《天下无双》吗？”然后两个人轻轻地笑。之后经常会通电话，再见亦是朋友。

　　临近期末考试，露露越来越忙，根本没工夫睬我。她是这样的人。她问我：“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啊？”以为她良心发现，但又不好意思再抨击，只好说：“不知道。”“不知道？你敢敷衍我？”“那……好像不是很自私吧。”“好像不是很自私？好，你有种。再给你一次机会。”又来了。“好好好，你一点都不自私，谁说你自私简直是个弱智加大白痴！”“这才像话嘛。”我实在不敢肯定能和露露维持多久，因为和她在一起我总是会觉得好累，而她又完全不了解我。

　　一天晚上很郁闷，便打电话叫她出来陪我走一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出来闲逛啊？”“你不想出来就算了。”我挂了电话。五分钟后，她打来电话。“好了，我陪你出去，OK?”两个人默然无语地走着，谁都不肯先打破沉默。一个小时后，她说：“好了，走了这么久了，我该回去自习了。”我没说话，然后她就走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足球场边的看台上，突然觉得好空虚。到底是我太贪婪，还是她太不在乎？其实也想过要和她分手，可是每次问自己是否舍得后，就下不定决心。她的微笑是那么的迷人，偶尔体贴一次，更是让人飘飘欲仙，幸福得要死。那天晚上，她突然打来了电话，问我最近的情况。

　　我说：“还好。”“她对你好吗？”“嗯……还不错。你呢？有男朋友了吗？”“现在还没有，不过有一个不错的男生正在追我，我还在考虑。”“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就不要轻易错过。”“知道，不过还是会考虑得久一些，仔细一些，毕竟已经失败了一次了。”“你指的是我们？”“现在就不要提这个了吧，都过去那么久了。”很久了吗？看来她倒是比我更有决心忘记。

　　其实很想告诉她我现在不好，可想一想，告诉她这个干什么呢？我们都有彼此不同的生活，既然已经不可能再有交集，就不要互相打扰。连那枚红豆都无可挽回地遗失了，更何况是本就脆弱的感情？挂断电话后，又开始听王菲的歌，《人间》，《矜持》，《棋子》，《天空》，《誓言》，《浮躁》，《约定》……一首接一首，但就是不敢听那首《红豆》。谁知又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是很晚的时候，她又打来了电话。她在里面哭。

　　“其实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也一点都不喜欢他，真的好怀念以前的日子，即使你不喜欢我，可是能待在一起我就会好快乐，他们都让我觉得好怕，让我没有勇气接受……”她的哭声让我的心一阵阵地痛，不只是因为她，也因为我自己。的确，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露露打来电话，责问我为什么昨天晚上有给她打电话。我说我忘了。“什么，这你都敢忘？我要跟你分手，赶快给我跪下来唱《征服》！“我只好唱："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不够动听！”“就这样被你征服……”“不够婉转！”“就这样被你征服……”“不够深情！”

　　生日那天，收到了她寄来的礼物，是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反正你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就算得了肺癌也不关我的事。”好狠的女人！除了打火机，包裹里还有一张便条，打开一看，是两行字。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也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红豆》结束了，就让它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