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欢

　　我是一块女士时装手表，产于2004年2月14日。按照人类计算年龄的方法算来，我已经24岁了。24岁的我却无人问津，深深寂寞着。

　　2004年9月30日下午四点，一个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的男人站到我面前。我感受得到男人的目光从上而下的打量。两分钟后，我如愿被取出。就在那一刻，我从男人伸出的左手腕上见到了他——一款深蓝色的手表，帅气的外表，沉稳的嗓音。那一刻是2004年的9月30日下午四点零二分二十九秒。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三十二秒。在我见到他的一刹那，我的心脏停止运行3秒。我被安稳地放进一个盒子中，四周漆黑。但我感觉得到他离我很近。想必男人是用左手拿着盒子，因为我听得见他的心跳。

　　男人把我作为礼物送给了女人，我又被安置在女人纤细的手腕上。那一天男人和女人很缠绵，直到很晚才分开。我和那款深蓝色的手表又见面了。我叫他鲨鱼，他唤我素素，说是因为我一身素净的颜色。分手时，不知他看没看到我眼里的恋恋不舍。

　　之后，男人和女人的见面，成全了我和鲨鱼。我们的感情日渐升温。恋爱中的女孩会多愁善感，我虽然只是块手表，却也难以免俗。我会担心自己不够漂亮温柔，担心他移情别恋。而最让我担心的，却是男人和女人的恋情。一旦他们分手，无辜的将是我和鲨鱼，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一辈子，是多少甜蜜时光啊！

　　平日出门，男人总是用右手牵着女人的左手，保护着她。我们之间永远隔着男人的右手和身体。我渴望碰触鲨鱼，但这个可怜的心愿似乎永远都实现不了，我无可奈何，甚至十分绝望。

　　终于，水龙头成全了我。女人厨房的水龙头没有缘故地滴水不止，她打电话叫来男人。男人挽起衣袖，摘下鲨鱼递给女人。女人顺手放在平时她放手表的茶几上，放在我身边。我俩并肩躺在一起，激动得发抖。那一刻我能感觉到右肩的发烫。那一晚，我们谈到了未来。我不奢望会天长地久，只能尽量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最近，鲨鱼好像越来越疲惫，步子也越来越慢。现在，鲨鱼已经整整比我慢了七分钟。后来明白，是鲨鱼该换电池了。我们都是电子手表，电池一般可用两年。换电池的前一天，我生离死别的表情让鲨鱼哭笑不得，他一再保证不会有事，因为更换电池并不是什么大手术。可我还是隐隐地担心。

　　再见到鲨鱼是四天后，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鲨鱼……鲨鱼。”回应我的是他茫然的眼神。

　　“你在叫我？”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让我的心狂跳。果真出事了！

　　强忍着泪水，再开口：“那……那你是谁？”

　　“我就是我啊。哦，你是说我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取耶。”无辜的神情让我的心撕裂般地疼痛。

　　原来鲨鱼在更换电池的时候，一并被更换了记忆，失去了半年来我们的点点滴滴。眼前的他，不过是我深爱的陌生人。原来，两年就是手表的天长地久，而我的天长地久只有半年。

　　而后，女人的手表常无故透水进去，她不会了解，那是我的泪。

　　从今以后的时光，是用来失恋和回忆的。明年，我期待二月，等待失忆。忘掉鲨鱼，忘掉回忆。却要记住不再恋爱。

　　(摘自《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