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妈妈：

　　我在写这封信时，你一定已经睡了。真对不起，我再次犯了一个你不能容忍的大错——半夜1点啦，可我还没睡觉！

　　是不是人的脑子在黑夜特别清醒？呵呵我觉得是的。这也许在你眼中是一个黄毛丫头的幼稚之言——妈妈你说你比别人看起来老就是因为以前睡少了，——因为你是一个好老师！我们化学陈老师在给我们上实验课的时候说要当心处理硝酸和硫酸，落疤会很难看的，当时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你手上常出现黄色的黑色的斑——它们和你漂亮的手搭配在一起那么不和谐。哦，我明白了。

　　妈妈请你一定相信,我常躺在黑夜的怀里忏悔，忏悔我白天对你态度恶劣，虽然第二天又是老方一帖。其实我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晚自修回来那么晚，你很心疼总会摆些吃的在我桌子上，而我总是嗤之以鼻，或以一句“怎么又是这个”把它们原封不动地退回，而不顾你心疼焦急地常常为我的“厌食”忧心忡忡。

　　我长大了，每一个在小时候见过我又阔别多年的人再见我时都这么说。我明白我的成长是以你的衰老为代价的。前不久我想去杭大办张校园卡，就问妈妈你借了身份证。上面的你是一头清爽的短发，烫过。问了你你说那是25岁的时候。那张照片上的你很年轻，也漂亮。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第一次说你漂亮。每次你梳了新发型问我好不好我从来都说“一般”、“还好”，其实我有时想说“蛮美”但我从来不。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但现在的你和20年前的你差别真的很大了。你老了不少。我真不忍心说出这句话，我有罪啊，我和岁月一起无情地在你脸上记录着以往的流年，记录着我“虐待”你的“暴行”。

　　我曾经咬着牙说长大一定要报复你在我被你按着打的时候。小时候我常在幼儿园哭，有时还犯错。你总是在一顿“臭骂”以后再来一顿“暴打”。外公外婆爸爸在一边劝怎么都没有用，“你总是要打我。”我常这样幼稚地想，为此我诅咒过，恨过，骂过——现在你不再骂我了，或者说，不敢？因为我会和你吵，叫得比你还响。可我现在仍清楚地记得你打我的时候都是“赤手空拳”，我更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我告诉自己其实我痛你也痛，或许你比我更痛——肉体的，心灵的。

　　然而我病病歪歪地长大了，带一点优秀，或者那是你的影子？有时我会想着你，四年级的时候在你生日前我偷偷跑到百货大楼给你订了一个生日蛋糕，不大，也不好看。我记得那天你回来时我抱了蛋糕跌跌撞撞跑到你面前来，你眼睛里湿湿的——上星期你说你在跟你办公室的小顾阿姨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眼泪汪汪的，我相信你也一样。

　　我抽屉里有很多手帕，发夹之类，都是你买的——可惜现在停止了。因为我自己会买，而且价格贵到不敢告诉你。这在我心里，是独立的第一步。

　　其实你不知道，我常常和好友静谈到自己的家庭。我们还讲到其实很想自己买衣服，但我们不买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怕你伤心——“我的女儿开始自己买衣服了，她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但我看到那件白衬衫的时候真的可以用“爱不释手”来形容，于是我买了，还穿了，在它被我在柜子里密藏了两星期以后。你问我哪来的这件衣服我老实说了，我读到了你眼里的失落但你只是说：“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当时就后悔了，这件事开始得太早……

　　我真的应该对我那么多年对你的“伤害”说对不起，但我常常因“面子问题”而闭嘴——也许这声对不起，对你来说，是不足以抵消我所有罪过的。

　　时针无情地向前迈进，但我的眼皮没有要合拢的意思——往事冲淡了我的睡意。

　　已经是“明天”了，我在忏悔昨天。我仍然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会对你百依百顺，也不敢打赌说我一定不再往你身上撒气，但我可以担保我像你爱我一样地爱你，不打一点折扣，只是深深藏着，未曾表露。

　　夜已经深了，窗外还下着雨。我问：你是否也曾在少年时的一个雨夜在信纸上写着父母我对不起你？我猜，没有。因为你那么孝顺，而我，大概是按以前家规该被赶出的……

　　站在今天，我不能预言明天，但我深深知道，我们在一起，会过得很好，很好。

　　深深吻你！

　　女儿宁宁

　　杭州学军中学高一12班

　　黄漪宁学军中学高二年级 指导老师 王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