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篇 怪人

　　2004年5月25日 晴

　　她是我们宿舍区唯一卖报的人。

　　记忆里，无论春夏秋冬，她总是穿一身灰黑色的旧运动服，眼扛一副“阿炳”式的大眼镜，踏着“吱吱”“呀呀”的运动鞋。透过粉嫩清秀的脸可显示出她内心的高傲。她的一言一行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因而暗地里被我称为“怪人”。

　　我们的认识很简单——有一次，我买了她杂志。没想到，从此，她似乎已认定我是她的定时客户，每期杂志到来，不见其人，必闻其声——“杂志已到”。然后当我走近时，她会把杂志当作运动员终点的“红线”，招呼我向它“冲刺”，待我取走杂志付完钱，她便退出拦截角色，“心满意足”的“放”我走。从不理我的诧异的眼神，错愕的鬼脸。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做生意。

　　渐渐的，人们都发现“怪人”之怪时，都暗地里躲着她，她的生意也变得萧条。我也找到另一处买杂志的好地方，便对“怪人”置之不理。那天，我从新地方买杂志回家，不料在门口碰到“怪人”，只见她正用那“三点一线”的动作不厌其烦地“指挥”着我。我没有向她“冲刺”，从她身边飞速骑过。“喂，喂，小姑娘，杂志！”说着她冲了上来。我见势头不对，慌忙骑车逃窜。这时听身后的“怪人”一“吱”一“呀”努力的跑着，“阿炳”式的大眼镜一颠儿一颠儿。直到我溜进院里，她才肯放弃。我由衷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一天清晨，我刚出院子，嘴就张成“O”字形。只见“怪人”一改我记忆中的形象：一头潇洒的披肩发上“吸”着玲琅满目的发饰，“踢”掉“阿炳”式的眼镜，一顶带有蝴蝶结的粉红帽子“抱”住她的脑袋，和着时尚前卫的衣服，在微风下显得楚楚动人。她看到我，谦逊有礼地招呼，薄薄的嘴唇闪烁着靓丽的光彩。继而我却被“怪人”更令人吃惊的话吓呆了。“告诉你，我考上艺校了！”她兴高采烈地，按不住溢于言表的快乐。“去年，艺校考试我榜上无名，母亲找了许多人，最终才答应录取我。而我不想靠走后门圆自己的大学梦，也不想倚仗父母的势力在他人中炫耀。我是我，我相信靠自己奋斗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幸福。母亲当年也是白手起家，从卖报干到了总裁。所以，我也就会在这里……经过一年的努力和磨练，我终于如愿以偿，被录取了！”。“她的确很怪”我默默地说，心底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那你那身打扮？”她笑了起来，“我喜欢那种样子，虽然引起你们叫我‘怪人’。”“咦，你怎么知道？”我脑海里一片问号。“你一直这么叫我嘛！”“啊…”我吐吐舌头，笑了起来。

　　我常常想起怪人，她的确很怪，怪的脱俗，怪的标新立异，但怪中带给我一种特立独行的风格，一种真正的风度……

　　玻璃墙

　　前些天，我参加了一场残疾人的联欢演出，感触颇深。这是一个煽情的晚会，每一个人都禁不住打湿手帕，泪流满面。

　　我和母亲应邀来参观。透过大厅的那扇玻璃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练习的过程。

　　7月14日8时20分 晴

　　7月的阳光一点儿都不和美，火辣辣的蒸煮着南方大地。而大厅里的音乐与节拍声却从未中断，给燥热的夏天带来一丝俏皮与欢乐。

　　正午，回到礼堂，见演员们正忙着卸装，吃饭，我便坐下来，望着他们丰富的表情，越发感到愉悦。在大街上，他们也许是最受目光限制的，但在此时此刻，我却有些羡慕他们了。我对母亲说，看他们，多自在，是啊，这是属于他们的天地，他们的“T”字舞台。

　　距演出的时间愈来愈近，演员们也加紧做最后的返工。我也做起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忙贴海报，售票。我小声对自己说，仅为他们付出的汗水，也应该成功吧。

　　7月17日8时

　　盛会在星光灿烂的日子里拉开序幕。金风送爽，锣鼓齐欢，舞台的歌声层层迭起，台下掌声源源不断。舞台灯光交相辉映，迸射出澄澈光彩。每个人都充满着溢于言表的兴奋，这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时刻。

　　坐在观众席上的我，望着他们矫健的身躯在舞台上生龙活虎地跳跃着，望着色彩斑斓的衣裙在礼堂里摇曳升姿，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为这生命的绚丽、坚强，为它原初的博大与深邈而感动……此时人声鼎沸，我想，他们同我一样，在为生命喝彩，为他们欣赏到的艺术之美而骄傲自豪。

　　最后的节目是杂技，是全场的精华，它关系到晚会的成败，每个演员梦寐以求的梦想。观众的心里都绷得紧紧地，我的双手顿时变得冰凉。

　　具西方特色的曲子轻舞飞扬，伴随惊险的动作在舞台上空悠然做起。我们每个人都露出胜利的微笑，但在最后一个滚翻动作，女演员不小心失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的心跳得厉害，不知会有怎样的结局。全场静悄悄的，仿佛时间停止。音乐还在继续，只听一位观众激动地喊“看！”我诧异地抬起头，那女演员以妖娆的动作渐渐起身，在柔和的灯光下“起舞弄清影”。她以一段西方独舞作为杂技的结束，随音乐隐去。

　　我的眼神呆滞了，却听舞台上风烟又起，所有的演员都跑上台来，即兴表演起各自擅长的舞蹈，欢歌笑语响彻天地，回荡天空。舞台上又达到了高潮。观众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时用手擦干眼前的泪水，掌声震耳欲聋，我也兴高采烈，不住的激动。

　　我深刻地感知到什么是生命中的际遇与契合，不禁肃然起敬。

　　晚会在万箭飞花中结束。散场的时候，身旁的一位老爷爷对我说，“从来没有欣赏过这样令人振奋的节目，好，实在是好！它让我看到生命的顽强，人的骨气！”我使劲儿地点点头，笑了。

　　我问母亲，“他们的演出没有圆满成功，却为什么博得如雷贯耳的掌声？”母亲笑而不答，拍拍我，向后台走去。我低着头，在那里想。

　　我站在舞台上，打眼望去后台的那扇玻璃墙，透过它的折射，我仿佛又回忆起他们苦练的一幕幕，每个演员细微的动作都映入我的耳目，我甚至可以深刻的感觉到他们甜美笑容的背后流淌着酸楚的泪水。那种触手可及的艰辛，让我永远感动。

　　生活中，重要的是过程，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我们在乎的是这样一种经历；我们真正所欣赏的，是这样努力的过程，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的精神。我们无需苛求自己事事成功，但要为这种信念不停的奔走。

　　我望着玻璃墙，看到母亲为那女演员作包扎。他们高兴地在一起谈笑风生，眼睛里泛着泪花。我生平第一次懂得，那玻璃墙并非透明，而是装满苦涩，汗水，伤痕累累。虽然它的外壳只有一层易碎的玻璃，但还是坚强的让自己忍受着，肩负着。

　　今天，我们看到了台上的婀娜多姿，看到了生命自强不息的磅礴。我们想说，欣赏生命，让她流露出最美的内涵……

　　我突然想起朴树的《生如夏花》，多么美妙的名字，像夏花一样盛开着，珍惜自己唯一、短暂的生命。

　　天空划过一丝翔痕，一只残翅的蝴蝶落在玻璃墙上。她自豪的扇动着那一半残缺的翅膀，虽然她没有天使的容貌和丰润的羽翼，但一样拥有生命的绚丽，一样可以自由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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