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19岁。七、八点钟的太阳。
在参加高考的前一天，学校招呼食堂把伙食办好点，一定要有红烧肉。好送我们雄纠纠地上战场，几个平时成绩不太好的兄弟，到食堂买了二斤红烧肉，一箱啤酒，就在操场上摆开架势喝酒，说是要做“饱死鬼”。老师也看到了，却也并不说什么，睁只眼闭只眼的。我没有喝酒。只是想这个自己呆了三年，却几乎没有太深印象的学校再看一看，似乎想找一点值得回忆的东西，来填补人生里的一段空白。
我首先来到了学校那拐角处的一个宣传栏。这是一个全校师生的一个信息窗。这也是我最留连最值得骄傲的地方，每年一度的作文比赛，这里面一定会贴上我的作文供大家“学习和交流”，最看重我的一个语文老师，总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搞别的，你是没有出路了，搞文学，可能很适合你，你是一个思维敏感的人，身上到处都是触角，有着浓郁的诗人气质，就象当年的我。以后，我每当看数学，看化学，他便总是劝我不要徒劳，他说，不可能有全才，一个人，他只能有一个优点。后来，我真的放弃了，一心一意去写我的诗歌去了。发表了一些作品，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奖，成了“校园诗人”，而我的班主任，总是骂我是“校园死人”，我不理他，老是在他的物理课上睡觉。宣传栏里，有着我青少年时瑰丽的文学梦，文章总是贴在前面，我还有个外号，叫日不落帝国。
我在学校的寝室躺了躺，墙上的那个洞还没有打穿，那是我们寝室的一个秘密，隔壁是女生寝室，有一个哥们吃饭的勺是硬度特高的军用钢勺。高三的时候，青春萌动，我们商量着用钢勺把墙打穿，看看女生寝室是怎么样的一个神秘世界，但是，当我们挖到第二天的时候，门外突然吵吵闹闹，一个女生气冲冲地跑了进来，一把挪开被子。把那个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后，逼着大家承认谁干这种缺德的事，我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位姑娘，高挑，白净，眼睛又黑又大，我说，姑娘，你是不是住在隔壁啊？她说，正是！我说，你回去等着，我是班里的团支书，挖墙的那个同学请假回家了，他回来了我让他到你那里去一趟。她说，哦，你的意思是还要他到我们寝室来挖洞？大家哈哈大笑，那个女同学，好象想到了什么，脸涮地红了。转身就跑，她边跑边说；你们流氓。我去告诉教导主任！后来，此事也没有告诉教导主任，寝室里的每一个同学，凑了一块钱，买了一副羽毛球拍送给了她们把事儿算摆平了。那个女生，我上高三的时候，她正上高二，我们有时候站在阳台上“不经意”看她，她说得最多最解恨的一句话便是，看什么看，我操你爸爸。于是，很多人便争着想当那个被骂男生的爸爸。学校的文艺晚会上，我与她一起同台演唱过涛声依旧，里面有一个深情注视的动作，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的眼神，真的很深很动情。她穿着一套红颜色的演出服，很薄很柔软，我发现她的身材，玲珑剔透，圆润挺拔，直的很象春天娇艳的花朵。那时候，或者我真的因为年轻而帅气。她在后来看到我的时候，总是不说话，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听说你很会写诗？我说，会的。她说，我会拉二胡，我一边拉二泉映月，你一边朗读李白的将进酒好吗。我说，好，我的学校在湘江边，那一天，我们真的坐在江边，拉了一曲又一曲，读了一首又一首。以后我们便经常以文会友，直到高考前一天，她为了拉一曲春江花月夜，然后把她那把心爱的二胡送给了我，但祝我考得好成绩，我们紧紧地第一次握着手，我们互相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抖。很久，她对我说，能不能松开，你再不松开我就要哭了。我把手松开，她跑了出去，十九岁的梦也跑了出去，失去梦的我失魂落魄，手只是紧紧握住那把还有余音的蛇皮二胡。我那天躺在床上，拿着那把二胡很久，莫非还在倾听她的声音？
学校的教导处是我经常去的地方，不是因为拿奖状就是因为捣乱，最离谱的是，我们有一次把教导处的牌子摘了下来，挂在女厕所上面。那一天，整个学校象炸了锅，大家都跑来看我们导演的这一杰作，把女厕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教导处主任来了，脸成了猪肝色，把牌子摘了下来，然后，把我们全体男生罚站，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我们始终没有交待谁是主谋，只是到后来，我们一起写了一封道歉信，由班上最漂亮的一个女生交给了他，交给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我们谁是事件中的“带头大哥”了，正在给校长打报告，准备开除几个学生以杀鸡儆HOU，那是我起草的致歉信，写了很长，从人生谈到了哲学，从哲学谈到了友情，从友情又谈到了师生感情，教导处主任看了很久，烟屁股扔了一地，第二天，我作为班干部被叫了过去，他只说了一句，我因为愤然差点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也许，我真的很愤怒，但是，这个时候，我只能克制！……你们还年轻。路还很长，我老了……那一刻，我的眼泪真的夺眶而出，我遇到了一个多么好的老师啊，而我们却不懂得珍惜，他看我的眼神很特别，歪着头看着，好象要把年轻的我读懂，然后从里面挑出带结的心事，一一解开？然后他又说，你们很恨我吗？我说，不恨，只是好玩。他说哦，哦了很长。最后说了一句，是啊，有代沟了，我很难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和行为，但是我有足够的耐心去适应和理解。那天，我还跟他谈了很多事，比如说春节时把赖哈蟆用纸包了当白糖送给教导处的是我们，偷偷下河洗澡的是我们，用汽枪打坏路灯的是我们，在老师门口放笛音带响月旅行的是我们，把食堂的肉拿跑了烤着吃了的是我们，他眼睛睁得很大，很惊奇地看着我。嘴里嗫嚅着说，原来青春不仅美丽，而且因为年轻而潜藏着极大的破坏性，原先没有发现到这一点，这是我做教导主任的失职啊。那一天，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他递给我一根烟，说，抽完这根烟，你回去休息吧，我把烟抽完了，到了午夜三点，他扶着门，送我远去，我看他真的快老了，因为长时间的思考，背很驼，他就那样驼着背，向我挥着手，直到我消失到黑夜。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提醒他我们曾经在某一天晚上真情的长谈过，他总是笑咪咪地说，是吗？我怎么没有印象？那一段记忆，或许真的尘封了，不能惊动，在高考的前一天，我居然还历历在目，金钻刀刻般不能忘怀。
在校门口不远的一个灌木林里，那是我们早上早操时经常撒尿的露天厕所，我们在那里排成一排，看谁撒得直撒得高，我们很多人不同一班同一年纪，互不认识，我们的接头暗号是，在一起的时候便说，大宝天天见，走的时候便说，大宝明天见。久儿久之。那里的树和草长得特别青特别茂盛。老在一个地方，末免有点扫兴，于是便放弃早操到处跑，有一天，我们班的一个同学，兴冲冲地对我们的，我发现一个用布蒙住的坛子，我们都赶了过去，围着那个满是泥巴的坛子，讨论了半天，最后大家认定，那是一坛子宝贝，不是金银珠宝，也应该是很值钱的古铜钱，我们站了很远，一个胆大的拿了一块石头，把那坛子砸开了，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里面是一堆白骨，排得很整齐，许多虫子在头骨里爬来爬去，一个同学用棍子挑了一下，选了一根股骨出来玩，于是大家也化恐惧为兴奋，每个人从里面选了一根骨头互相打闹，我选了一根肋骨。头骨被一个很高大的男生选了去，还有一根股骨，被班上一个很秀气的男生选了去了，我选的那一根肋骨，很白，很干净，在我们看到他之前，一定被人用水仔细地洗过。我看着这根骨头。不由自主摸着自己的肋骨。茫然中似乎彻悟了很多。我看过太多的武侠电视，里面总有老和尚坐在火里很平静被烧死的镜头。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我现在懂得了，生与死，本来就是隔壁，互相听得见声音。来于平静，归于平静。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庶人，死后都最终成为一堆没有价值可以玩弄于股掌间的白色物质。唯有精神，才是永恒。大学毕业了很久，我从同学口里得知，那个高个子同学因为盗墓而被判了有期徒刑。而那位拿股骨的面目清秀的同学，却成了一名外科医生。我在想，人，在很多时候，因为一次不经意的意外而决定了一生，我们很难看到预想到下一步我们会遇到什么，而遇到什么，他便有可能潜入你的意识，改变一个人将来的生活。那个头骨，眼睛黑洞洞的，当时。谁都不敢拿，那个高个子同学，在拿之前，也先用棍子挑了几下，然后再决定把他捡起来。我看他当时十分兴奋。满脸红光，令我想到了“征服”这个词。后来，这个同学，经常在学校打架，他的口头禅便是，我连鬼都不怕，还怕人？我发现，自从那次捡起了那个头骨，便在很长时间里他都目中无人，平时行为鲁莽得象鲁智深。那个拿股骨的同学，把股骨开始放在某个地方藏起来，后来，他干脆拿到寝室，很多同学大声惊叫，要把他赶出去，他很平静地说，其实，这根骨头在所有骨头里最漂亮，在接头处，很光滑，中间的线条很修长，润滑，很多人便都骂他变态，让他把骨头扔了，他抱着死都不肯，之后，他便报考了医学院。他平时很可爱，很天真，自从接触那一根骨头后，便很沉默，老是在思考问题。我的那一根肋骨，便偷偷地把它埋了，那是一座很小的坟，我用木牌写着无名氏，我真的希望他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我没有半点打扰他的意思，很多年后，没有成为盗墓人，也没有成为医生，我还是一个具有忧郁气质的读书人。那一根骨头，我想，他一定原谅了我，我便也生活得平平安安，即使在很多不尽人意的时候，却往往也能化险为夷。在它的旁边，种了很多花，那可能也是另一种生命的延续吧。高考前一天，我去看了一下，坟不在了，花还在，还多了一株小树，长得很青很树，这是人为，还是大自然的造化呢？我真的不知道。
班上的班长，还是那个男同学，那时候我很看不起他，也许，我们那时候真的太年轻，判断都成了武断，他真的没有不好的时候，他很高，非常帅气，皮肤白析，我老是递烟给他，他不接，说，学生不能抽烟，你知道吗，你还是团支书，我只好把烟灭了，说，我很烦，高考来了，你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说我到底能考什么大学啊？他说，你自己清楚，身为班干部，老是迟到早退，还有打桌球，抽烟。我说，你不会都告诉老师吧，他想了一下说，本来，我是应该告诉老师的，但是，只要你能改，我就算了。他的总是看着我，象是在求我，不要给他添麻烦，我说，算了，你这种人，交不成朋友，你已经被洗了脑了，成了机器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自由，自由，你懂吗？他说，不，无规距不成方圆，都象你这样，学校就变成了游乐场。还谈什么学习文化知识？我一听，连忙摆手，拿了一团手纸上厕所。回来后，他总是还站在那里等我，很客气地对我说，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我身为班长，总得说点什么，总得做点什么，三年来，我们表面上很和气，但是心里都很不服对方，是吧？在很多时候，我也很看不起你，觉得你没有什么了不起。数学和英语没有我好，我可以考一个很好的大学，而你不能，你的团支书，还我是推荐你当的，然而，你处处和我作对，不给我台阶下，后来，我发现，我自己有很多不足，比如，我没有你有亲和力，我的人缘没有你好，你到哪里去，大家都很高兴，很愿意和你说话，你还很会写东西，我有时候，拿着你的作文本子想了很久，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写出来的。而我哭都哭不出来。我有时候很讨厌你，而有时候，我又特别地欣赏你，你知道吗？我没有作声，这些话，是距高考时很近的时候，我第一次这么坦诚地听着班长说着这么坦诚的话，他最后说，我走了，你真的还会想起我这个老同学吗？难道你真的对我这个老同学没有一点留念？他说这些话，我突然觉得，自己要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转身从床头拿出了一个口琴，对他说，我一直学不会，你帮我学会好吗，一定要学会那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下次，我们还会有同学会。你一定要在同学会上吹给我听，老班长！高考的前一天，他一个人，拿着那一把口琴，吹着很不成调的曲子，却听得出来很忧伤，我慢慢走近他，他看到了我，他眼里满是泪水，说，你还会恨我吗，其实，很多次，我都在老师面前说你好话，从来没有告过你的状。我说你有才华，我还推荐你当班长，你口才很好，很有人缘，我这个人，对有本事的人很服气。但是，你下次再迟到，我就要去班主任那里告你的状，下次？明天就是高考，哪里还有下次？我明白很多很简单的道理，这些道理，笼统地说，那就是亲情和爱。我说，你知道。男人的泪是什么？男人的泪，不轻掸。他用手在我眼前擦了一下，说，那，请问，这是什么？那一天，天快黑了，蝉在树上叫，我说，你听到蝉鸣了吗，他说，听到了，我说，我觉得它。没有我陪伴，它会很独单。他说，是的，一定是！他后来，报考了一个深圳一个大学，到了海关工作。有一天，我们在路上居然遇到了，他说，你还好吗？我说，我很好，你还欠我一个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说，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他的身后，是他的妻子和漂亮的孩子。
晚上，我一个人在操场，班主任也在，我们却象是陌生人，平时，他总是对我发怒，发完了怒又语重心长地劝我，教育我，我从来没有服过他，老觉得他是个迂腐的人，他跟他老婆总是吵架，吵完了架，他又总是笑咪咪地与老婆讲和，他老婆，来自一个很有地位的家庭，很漂亮，眼睛里总充满了不可一世的清高。他还没有孩子，他在她老婆面前总是老实得象个孩子，有一次，他又和他老婆吵了架，一个人站在门外，我们便写了一个条子给他，上面写着，这次你要象个男人。 不然我们不想做你的学生，他总是不作声，一个人还是站着，他对我们说，你们不懂，一个家庭有多复杂，一个人的人生，有多复杂，也许，你们还没有到时候，我们不听他的，只认定他是个没用的人，但是，他很有才华，很会讲课，不容许课堂上有学生不听讲，我不听，他便冲了过来，用粉笔在我头上狠狠地砸，瞪着眼说：女人不读书，等于养头猪，男人不读书，等于养头驴。你要做猪还是做驴，课堂哄笑，我便打起精神听他讲课。他看到我很认真，便特别高兴，总让我起来；回答问题。回答对了，他便说，人还是很聪明，就是不听讲，回答错了，他便说，不要紧，下了课，我再告诉你。下了课，他不肯回家，一直要讲到我听懂为止，拿着我上面写满诗的纸便打草稿，我说，老师，那是我写的诗，他说，那是狗屁，狗屁不通，你懂吗，写诗的都是神经病！如果你还搞不懂，我要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烧了。我只得老老实实地听他讲解。他离我很近。脸很黑，讲到激动的时候，口水乱飞，然后他又说，不好意思，然后接着讲，我听说，他大学毕业后因为老婆而留在了这个学校。在大学，他成绩非常优秀，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比老婆更光明的职业。今天，我近么近看他，只觉得他象是个农民，很土，半点看不出是一个名校的大学生。我有时候，真的好象很同情他，因为同情他而说，我懂了我懂了。其实，我只希望他早点回家陪他老婆。少受点老婆的气。在学校，我最怕跟他遇到，遇到了便要说，你今天的物理题做错了，来，我来给你讲讲。说完说拿根棍子在地上划。今天我们遇到了，他本来好象要跟我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停了很久，他走近我，看了我一会儿，很犹豫地问，你们……是不是……真的有点看不起我？我很惊异，因为他平时从来不说这些。我没有作声，因为的确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说，其实，我非常渴望和你们交朋友，想和你们说句心里话。但是，我觉得你们不会懂我。一个成了家的男人，是一个变了质或者变异了的男人，不是物理变化，而是化学变化。我很羡慕你们，你们还年轻，前面有站，脚下有路。我还是没有做声。他最后问了我一句，说，你说，老师对你好不好？你一定要说真心话。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觉得呢？我觉得，他说，我对你就象对我老婆一样，我这句话，你能不能理解？我本来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许多年后，你一定会理解。我把我所有对老婆的爱，都转移到了你们身上，你知道吗？我把你们当自己的亲人。希望你们比我更好的前途，我是无私的，你会理解吗？我经常骂你，其实，我很在意你，和在意和你一样的年轻人，你们将来会有一翻作为的，比我，当然，会更好。今天，我不会给你讲物理题，你年轻，人生中会有许多难题。遇到了难题，你还会再找我这个物理老师，或者想起我这个物理老师吗？我说，也许不会吧，我们会隔得很远。他说，是的，我只希望，你今天能睡一个好觉，我去把我用的那个枕头借给你睡一个晚上，明天好头脑清醒对付高考好吗？他做出了这个决定，我觉得很突如其来，一会儿，他把枕头居然拿来了，那是一个水枕，很清凉，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他把我和水枕送到了寝室。很多同学在吵闹，寝室里一团糟。看到他来了，都马上安静下来。他没有象以前那样发火，只是说了一句，同学们，早点休息，我也要休息了。我枕着那个枕头，很凉很凉，我把自己的那个枕头抱在怀里，那天夜里，天上很蓝，我心也一下子辽阔起来，到了凌辰二点多钟我才酣然入梦。
第二天，我们坐着一辆大卡车到市里参加高考，考场里，四周很静，静得连心跳仿佛都能听到，我丝毫没有分心，因为我高考的前一天，我想了很多，似乎明白了很多道理，懂得了什么叫心静，什么叫爱，关乎我人生前程的很多答卷，我做得非常认真。自来水笔的墨水在静静地流。我满腹心事，都化作感激和细心，淌在那一张张洁白的纸上。因为，我希望，我能够考一个很阳光的成绩，在多年以后，与那些关心我爱我的人，一起来分享。(作者/穿一片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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