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很多年前，当时我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一天在院子里玩，有个盈盈的少女走了进来，母亲叫我喊她姐姐，开始我不同意，后来，她笑着把头上的红丝带解下来系成了一个疙瘩，神秘地说：“姑娘若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我自然放过你。”

　　其实，我怎能不明白其中的暗意？一个字罢了。

　　她不是我的对手。

　　这个人后来我又见过她时，应该叫婶婶了，她叫王熙凤，后来病死了。据说是因为她太聪明了。

　　原来太聪明也是一种错，这让我想起了贾环。

　　环儿是个很奇怪的孩子，9岁时才能用双手加双脚数到18，平日里总是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发笑，很少说话。姐妹们都说这孩子脑子有问题，比如你给他一块点心，他总是拿到屁股上蹭两下再吃，舅舅打过他好多次也没用。我一度以为他是让赵姨娘长期搂在怀里憋坏的，觉得他怪可怜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应该可怜的人是你和那些给他点心的人，婶婶说，你有没有发现环儿几乎每天都有点心吃？我恍然大悟，从此不再用点心逗他，而环儿从此看凤婶婶的眼神也变得沉沉的。

　　我不知道贾环是不是个聪明人，但有一点我敢肯定，至少他不是个傻子。

　　一个人装聪明不容易，装傻则更难，而一辈子装傻则更是难上加难。

　　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往往不怕他的对手装聪明，而害怕他的对手装傻。

　　比如那次王妃省亲，宝玉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倒霉题目真TMD难！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宝玉说脏话，我说宝兄弟你一边闪开要看姐姐我的，正欲提笔，却见颦儿早以拟就，势欲比高的神情破坏了一个小姐应有的仪态。

　　何必呢？

　　我并不记得宝玉最后怎样，我只知道以后在有些时候，我要变得更傻。

四

　　这几天阴雨绵绵的，没什么心情，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这几个人，觉得有必要把她们记下来，因为不知道那一天，可能就见不到他们了。

　　那个站在那里叉腰骂小丫鬟的姑娘叫晴雯。当年她哥嫂带她前来投奔贾府，老祖宗见她面似颦儿就很是喜欢，留在了身边，再后来又指给了宝玉，姑妈却大怒，总想把她撵出去配人。

　　我和宝玉当时都很纳闷，老祖宗问姑妈为什么，姑妈解释说她长了个狐媚子样儿，怕日后把宝玉教坏。其实姑妈的这句话我根本不信，晴雯当年只是外间长房的丫鬟，怎么有机会把宝玉教坏？按说以前姑妈也不认识晴雯，没理由一上来就撵她呀？

　　后来探丫头悄悄的告诉我，当时晴雯刚来宝玉屋里，以前都服袭人的丫头们现在都靠了谁了？你有没有注意，晴雯每次从外面来，从来不和袭人打招呼？我摇头说没注意，探丫头说，这就是姑妈知道她要教坏宝玉的原因。

　　那天晚上我喝了几杯酒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也经常不跟袭人打招呼呀，三妹看着我笑，你没撵她就不错了。

　　其实晴雯来了园子以后我挺开心的，虽然这个不守规矩的丫头经常地取笑我，揭穿我，说我装傻，胆小。但她是我唯一不小看的姑娘。

　　晴雯其实也不是个聪明人，估计比袭人聪明不到哪去，但她，却经常有意无意的装深沉耍小聪明或故意斗气血之勇。比如教宝玉趁乱装病欺骗舅舅；比如当面揭穿宝玉和袭人的勾当。

　　姑妈一直不喜欢晴雯，婶婶对晴雯还可以，其实婶婶对谁都不错。颦儿湘云她们对晴雯总是爱搭不理的，其实晴雯做事很努力的，我没有看出她有一丝想勾引的意思，不过姑妈既然说她是狐媚子，那自然比我说一千一万句都要有用。

　　有很多事情都是先入为主，很多事情是无中生有弄假成真。

　　但，最主要的是，有很多事情的起因往往是如此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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