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梁宝宝心中暗暗升起：“卖了阿狮，就有钱了。”这念头只一闪，梁宝宝就像被谁从背梁上抽了一鞭，浑身打颤。“不行！”他自己抱着头，拼命地拉自己的耳朵。阿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上前用头把梁宝宝顶开。

　　与阿狮的目光一对视，梁宝宝就羞愧的低下了头。阿狮是目光多么清澈、纯洁啊！可自己居然想……

　　梁宝宝把这一念头彻底否定后，杨老师那无奈的影子又浮现出来。那一个可怜的老师多难啊！

　　“如果是一个坏人买阿狮我决不卖，如果是一个穷人家买也不。”刚才的念头又涌出来。梁宝宝在寻找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一个他良心能接受的办法。

　　“如果有一个人，他是个善良的人，也有吃的，又疼爱阿狮呢？最好是个读书人。”梁宝宝通过努力找一个合适的设想。这个设想减少了他的痛楚。

　　“就是卖给一个天下最善良的人，也得有一个条件。就是每个星期天让我去看一趟阿狮。”梁宝宝想到这里，感到轻松了一点。

　　“不行，还得有一个条件。就是等我有了钱把阿狮再买回来。”梁宝宝想到这儿，忽然脸上有了笑容。

　　阿狮为小主人的笑而高兴，它又蹦又跳的。

　　梁宝宝是个说到做到的孩子。梁宝宝用热水给自己洗了脸，也给阿狮洗了。自己梳了头，也给阿狮梳了。还用一个红带子写了一行字系阿狮脖毛里。这是一行小字：“阿狮家住开发区土凹路石洞。梁宝宝写。”

　　写完，梁宝宝告诉奶奶要到城里买支笔，奶奶掏了半天拿出一块硬币，还说：“剩了钱，买点萝卜苗回来下面。”

　　阿狮高高兴兴地随梁宝宝上了路，那样子真像兄妹俩赶城。只是梁宝宝一路上泪未擦干。梁宝宝走过他与阿狮常来玩闹的田野、桑林，还有写着开发区的老宅基地。他看见在洼地里依然有些青青的小草，顽强地活着。阿狮甩着金黄尾巴在跑。

　　六

　　狗市已挤满了人与各种动物：成筐的家狗堆在路边等待批发，大狼狗很威风，由穿皮夹克的粗狂男人牵着，气昂昂地走过去，把一地的小狗吓得乱钻；有些名贵的狗被女主人用金丝绳牵着，这些小狗或者长个老头脸，或者披个花呢子衫，或者头特别大，或者头特别小，但要价在一千元以上；郊区人养的笨狗不值钱，十几斤的成狗被狗肉锅上的买主拎着脖子扔来扔去的，像扔山芋，连哼一声都不敢。

　　梁宝宝把阿狮搂怀中，抱得死紧，生怕有人突然夺去了。阿狮从小就没见过这么多同类，又激动又害怕。梁宝宝骂自己：不该到这儿来，不该起卖狗的歹心。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看上这小狗，他又想，如果没有人买，明天就去申请免除班费。

　　一个身穿皮衣的中年男人来了，目光凶狠，说不定是个屠夫。梁宝宝忙把阿狮藏怀中。一个穿翻毛大衣的老妇人，北极熊一样的壮，她老远就发现了梁宝宝抱的小狗：“小孩，这小狗怪伶俐，多少钱？”

　　梁宝宝紧张了，如果卖给这个女人，阿狮肯定要受气。女人又问价，梁宝宝开一个天价：“100块。少了不卖。”一旁的人都朝梁宝宝瞧，这个人是个小疯子吧，一个普通的满月小毛狗要价100块钱。

　　天空开始落下盐粒子，有几粒落到梁宝宝脖子中。狗市上的人在退去。等雪花飘起时，人更很少了。周围的狗肉汤锅热气腾腾，飘出一股股令人不安的香味，卖狗肉汤的女人把刀剁得叭叭响。

　　梁宝宝掏出一块钱，包了一块饼，自己留了一小块，给阿狮一大块，又要了一碗热汤。阿狮吃饱了，喝饱了，就想撒尿，梁宝宝怕弄脏了人家的店，就用包饼的塑料装接着尿放到一侧。

　　一个中年妇女提一篮子菜走过来。刚才梁宝宝给阿狮接尿的镜头让她看见了。她是个好人，心想眼前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多么好的一条小狗，如果不是有困难，谁会卖它呢。

　　妇女走到梁宝宝面前，弯下腰，细细地看着阿狮。梁宝宝看着妇女，篮中是大白菜，红萝卜与一点肉。这人越看长得越像妈妈。她一定有着一颗善良的心，阿狮跟着他不会受罪的。

　　“孩子，这小狗是卖的吧？”

　　“是。”

　　“多少钱呢？”

　　“你说呢。”

　　“40块钱，行吗？”

　　“行。”

　　梁宝宝在与妇女的对话中头脑一片空白。等妇女抱着小狗走去，等小阿狮“汪汪”地喊他，他才想起有个条件没讲。

　　他冲过去，对着妇女喊：“我有一个条件。”可是梁宝宝忘了把条件内容讲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