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川贤

　　1977年元旦刚过，毛主席纪念堂工程正紧张施工。我校党委接到该工程(当时称1号工程)建设指挥部的通知，要我校立即选派几位老师参加毛主席水晶棺研制会战。当老师们知道我校也有机会为此工程出力时，纷纷表示要参加到这光荣的工作中去。会战的具体任务是：为了使瞻仰者在瞻仰水晶棺中的毛主席遗体时，大家看得更清楚，瞻仰效果更好，需要使水晶棺的水晶玻璃的透射率最高、反射率最低，否则瞻仰者在水晶棺的前后左右各面玻璃上看到多个遗体的影像。为此，水晶棺的设计者、我国著名的光学专家王大珩同志(现是科学院院士)提出了要在水晶玻璃的表面均匀的镀上一层很薄的特殊增透膜。但是要在这厚度约20毫米、长约2米 、宽约0.8米那么厚、那么大面积的水晶玻璃上均匀镀膜的技术，当时我国还没有解决。指挥部要求在五月底以前解决此问题，以确保九月九日毛主席逝世1周年时，纪念堂正式开放。为此必须立刻组织科技队伍攻关，解决大型真空镀膜机的研制及其在运行中的过电流保护控制问题。1号工程指挥部把大型真空镀膜机的研制任务交给北京仪器总厂；而把过电流保护及自动复位任务交给了北工大，要求北工大与北京仪器总厂密切配合圆满完成会战任务。我校党委立刻进行了部署，并指定二系(工业自动化系)和三系(无线电系)组织敢打硬仗的老师去完成这一任务。经二、三系领导班子研究并征求意见，最后决定由二系的沈以清、孙贤颐、桑中坦、孙学军、我和三系的白同云共六位老师组成会战攻关队，代表北工大参与完成毛主席水晶棺制作的会战任务。

　　我们六人接到任务后，感到既光荣、又艰巨，压力很大。首先是大家都没有见过大型真空镀膜机，更不了解其工作原理。而且时间紧，前后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不可能进行反复试验，也就是只能一次成功，不能失败。在我国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摧残，经济已临崩溃的边缘，各类物资，特别是科研物资、设备及器材十分紧缺，但我们的精神财富是富足的。有战胜困难的最有利的条件：那就是有对毛主席无比的热爱；有党组织的坚强领导；有1号工程指挥部的大力支持；有全校师生作后盾。我们满怀信心，并要以全部精力去拼搏那怕掉几斤肉也要去完成这一光荣的任务！我们六人经过认真讨论，认为必须团结合作、科学分析、争分夺秒地完成任务。具体做法是，首先与北京仪器总厂密切配合，了解大型真空镀膜机的工作过程及其对过电流保护控制的要求；然后分头去寻找国内外有关资料，再反复对有关资料及其电气原理线路进行分析比较；由沈以清老师和白同云老师综合大伙的意见，提出一个方案；大家再次对此方案进行深入的分析研究，并考虑真空镀膜机工作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集思广益，最后确定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方案。下一步就是尽快找到并配齐所需的各种电子器件，尽快制出线路板。为加快进度，我们把总线路图分成六块，每人设计绘制 ( 当时完全是依靠手工绘制 ) 一块线路板。为了得到所需的电子器件，我们分头在北京、在全国寻找。今天看来很普通的器件，当时都很稀罕。为了购买一种大功率闸流管，白同云老师专门去了上海一家制造该产品的器件厂；为了购买电源滤波器，沈以清老师出差去了江苏常州无线电厂；为了解决保护控制需要的一种特殊的非线性电阻，我出差去武汉市专门生产非线性电阻的厂家。该厂主要产品是与避雷器配套用的非线性电阻，没有我们所要求的非线性特性曲线的现成产品。当知道我是为毛主席水晶棺设计而来时，厂领导立即组织工程技术人员专门进行动员，并对产品的配方、烧结工艺进行研究。为加快进度，他们采取多方案同时并进。在车间里写出“为毛主席纪念堂建设贡献力量！”的感人大幅标语。工人们加班加点、精心操作，很快拿出了满足我们所要求的非线性电阻。

　　在那个年代，还没有居民身份证，出差办事、住旅馆必须由单位开具介绍信，我出差开的是“毛主席纪念堂建设指挥部”的介绍信，这样一来事情就很好办。这次我去到武汉出差，就在该厂附近的一家很小的旅店办理住宿，服务员看到我的介绍信后，睁大眼睛非常吃惊地说：“您为什么不去联系武汉大饭店，而要到我们这小旅店来？”我说：“我住在这儿方便，我要联系工作的是这附近的厂子。”他“啊！”的一声，马上热情地为我张罗铺住去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出差乘飞机是很少见的，而且乘飞机还要有一定的级别，购买机票的介绍信要有单位领导签字。出门前领导交代办完事快回来，必要时就飞回来吧。我拿到合格的非线性电阻后，马上去了民航武汉售票处，想乘当日下午的班机返回北京。但当时天空一片乌云，要下雨了。售票处的人说，如要下雨，飞机就可能明天才飞了。我拿的是工程指挥部的介绍信，可谓海陆空通行无阻。可能有人想，明天走就明天走呗，还不稳稳当当飞他一回，过一把瘾！但我心中只装着一个快字，无暇享受空中飞行的乐趣。怎么办？我估算一下，如改乘火车，坐一个晚上火车，明天早上也就到北京了，何苦要等待天气好呢！于是我二话没说立刻去武昌火车站买了一张能最快到北京的火车站票，于第二天早上赶回北京。到北京站后，立刻去了北京仪器总厂参加焊接调试工作，我庆幸没有因为我的行程而耽误整体的进度。

　　我们六人团结一致，努力奋斗，工作进展很快。组长桑中坦老师领导有方，联系上下，安排左右、四面出击，非常辛苦。孙贤颐、孙学军两位老师工作十分细致，一丝不苟，认真检查各块线路板、各个元器件的质量并对其进行老化试验。在六块线路板联调时，大家协作配合很好，查找问题很顺利。在此期间，学校党委书记秦川同志经常过问我们的工作进度。还与二、三系领导同志一起前来北京仪器总厂看望过我们，使我们深受鼓舞、干劲倍增。正因为有上下各部门的大力支持，和我们六人的团结奋斗，我们于五月上旬就完成任务，制成了六台过电流保护及自动复位装置。并和北京仪器总厂制成的大型真空镀膜机一块转移到北京玻璃研究所，正式进行水晶棺的镀膜了。真空镀膜的过程大致是，在直径约 四米 、高约1.8米 、壁厚约0.5米的电加热炉内支架上放置水晶玻璃板；玻璃板在其中慢速旋转；炉内在抽真空的同时，也在加热，到所需的真空度和温度时，炉周围均匀分布的六台镀膜机操纵的e型电子枪喷嘴，向炉内喷出加热到应有温度的金属氧化物蒸汽，使其慢慢地、均匀地、牢固地附着在水晶玻璃板上；经过一定的工艺程序后，冷却取出玻璃板即成。再后就是检测镀膜质量，按尺寸要求的裁切水晶玻璃板，最后粘接成棺。我们的六台过电流复位装置就安放在各台真空镀膜机旁与其协调工作。我们也一块参与镀膜值班。由于我们事先考虑周到，六台装置未出现大问题。现在毛主席纪念堂用的水晶棺充分满足瞻仰者的视觉要求，其中就有我们北京工业大学的贡献。我们圆满完成任务，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和奖励。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上，此项e型电子枪过流自动复位装置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

　　附带说一下，当时我们六位老师的工作是没有任何报酬的。只是在玻璃研究所镀膜值夜班时，有一顿免费的夜餐。在纪念堂完工后，我们六人每人得到一枚背后刻有“参加毛主席纪念堂建设纪念”的毛主席像章，还有一本“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笔记本，其扉页上写有“***同志：参加一号工程大型真空镀膜装置会战纪念。1977年八月”，并盖有“毛主席纪念堂工程专用设备研制组”章。在纪念堂1977年九月开放时，我们还得到首批瞻仰毛主席遗容的荣誉。我们觉得很知足，很有意义。

　　说实在的，我们所做的工作离不开全校同志们和全国各部门、各单位的支持和帮助。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做的事情。我们认为，如果换成别的老师去干，也一定会做好的。还要说一下，我们当时干的项目，从现在的水平看来是很容易做到的，这只是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罢了。(作者：北京工业大学科技产业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