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名利场+菜市场

　　采访 黄莹

　　人物档案：小蔡，西安某大学四年级学生

　　大学生活本来就是一个综合的多面体，如果说社团活动因其与生俱来的强烈的目的性和经营性，而代表了其浮华的一面的话，说社团是个半社会化的名利场也不为过。这个名利场中让人目眩神迷的一面是我在大学一年级时就接触到了的。那是一次云集了各大社团头头脑脑的大型饭局，我的一个老乡领我去，说是带我这个乡下人“见见世面”。于是就看见在一个装修艳俗的包厢里，衣着光鲜的人们谈论着最近举办了哪些大型的活动，拉到了多少赞助，请到了多少大牌的领导，个个口吐莲花谈笑风生，还有人给我递名片说着“久仰久仰”，然后就上菜、劝酒、频繁上厕所和借机呕吐，最后还有卡拉OK等余兴节目。多年后参加了无数个所谓“高级别”的商务派对，我发现这些据说充满玄机的派对不过是一次学生社团饭局的放大。但那个晚上我还是充满了好奇，那些还带着点学生气的迎来送往、礼貌应酬在我面前构筑了一个特别的世界。我隐隐觉得这里面有我渴望的东西，在枯燥繁琐的功课之外，这些东西显得格外吸引人。

　　于是我一头扎进了这个名利场。有老乡的引荐，我很快打入了这个学校最有名的社团，不久就因为嘴巴甜，加之头脑灵活、腿脚勤快当上了部长——一个不上不下的小头目。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社团无论大小，都是五脏俱全、管理结构皆为严格的金字塔形，在层层的组织结构之间，“关系”就成了最关键的连接部分。饭局、聚会不过是关系的外化，真正的玄机在社团的内部。成为小头目之后，社团的面目在我面前豁然开朗。这里面有一致向外的团结合作，有利益分配不均的冲突摩擦，还有拉帮结派的冷刀冷枪，天天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当时A和B两个几朝元老正闹得水火不容，都想当大头目。今天A请我吃饭，跟我说B总是借拉赞助的机会揩油，连他的笔记本电脑都是揩来的；明天B找我喝茶，说A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其实他背地里阴着呢。我一时间成了两派争相拉拢的香饽饽。后来两人的冲突越来越表面化，而我还想在社团的金字塔里更上一层楼，想明哲保身或者自立山头都是不现实的，我只好在全面权衡后投靠了A这边，开始扮演鹰犬的角色，也见证了什么叫作“清理门户”。A如愿以偿的那天大宴群臣，喝高了以后拉着我的手说：“小伙子，你肯定有前途。”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抽他一耳光的冲动。

　　后来的事情顺风顺水，社团四年一轮回，当A带着注满了重修标记的成绩单，谋到了一份过得去的工作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接受男青年的逢迎奉承，也喜欢上在刚入社团的女青年面前大谈社团生活的丰富多彩，做才俊状。只是大学生活的末端，我在疲于奔命、忙着修补成绩单的时候，才发觉，当初想送给A的那个耳光，最后还是抽在了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