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冷静小刀

　　我高中很荣幸的在市一中就读，这个学校在这个小城市里赫赫有名，在我毕业的那年升为省重点(这样说好像有我在就升不了似的)。相传进了一中就等于一脚跨进了大学。一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98年，和北大同岁。在1998年我进校时正赶上百年校庆，那天有人山人海的校友回来追忆往事，并且资助母校建设。我们在一片繁荣中开始了高中生活。

　　报名那天我迟到了，于是当我背着行李推开321宿舍时，引起了已经到位的他们的注目。我有点紧张地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他们帮我卸下行李，大家开始磨合熟悉。“他们”指的是我高中宿舍的七个家伙，加上我，八个人在321宿舍度过了两年时光，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我们笑过哭过吵过甚至还冲突过，但是离开他们之后我觉得有点难过。现在回忆起来这些家伙，还是很亲切，那些笑声仿佛一直在我身边，不曾走开。

　　由于是先入为主，很自然的轮到我的是一个位置极差的下铺—每晚拉灯关门的苦差事都交到我手里，直到后来我和阿三换铺后才告一段落。八个人之中我最小，很自然的他们都叫我“老八”，我很乐意占他们的便宜。但很快他们发现叫“老八”就等于叫“老爸”，于是又开始互相叫外号，那段时间宿舍取外号的不良风气蔚然成风，结果每个人都有了指定外号。

　　老大外号屠夫，这个外号来得极其容易。主要因为他有着一身的肉，我们说是赘肉而他自夸为肌肉。老大虽然有这么刚猛的外号，但为人善良温柔，乐于助人。刚开始住校我们都不太习惯，在晚上纷纷思念起家来。老大这时候就开始调节我们的情绪，具体做法就是带动我们聊天，一起展开多话题的讨论。比如他一说今天突然(这个修饰词不定，有时是“惊天动地”、“不经意之间”等，有轻重之分)发现一个美女，我们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成功转移了。

　　老大一开始对“屠夫”这个外号很不喜欢，因为他一直自称文人，“岂能有如此不雅之称？”(摘自老大原话)。但我们坚持不懈地这么叫了几个月之后，事实证明时间可以使人麻木，我们再叫“屠夫”他应得欢快。

　　说到肌肉，当然是老二猛男称雄。作为我们321第一型男，第一次我们见到老二赤裸的上身就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哇噻！猛男！”于是这个外号就被采用。老二乃肉食动物中的佼佼者，人生信条是“不可一日无肉”。长期吃肉也容易发福，为了保持身材，老二特别注重锻炼，每晚不把拉力器的弹簧拉得发热誓不罢休。后来弹簧的弹性系数大大减弱，老二又买来一对哑铃，舞得风生水起。锻炼完了之后老二在镜子前鼓劲收腹陶醉不已。然后恋恋不舍地上床。有时候意犹未尽在床上又做起了仰卧起坐。老床架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地晃，下铺的我苦不堪言。眼见老二上床就调整重心，老二从不用常规方法上床，经常是双手一撑翻身而上，好像上马。

　　老二苦心经营的肌肉在校运会上派上了用场，一举拿下铅球和标枪的第一，从此“猛男”成了全校名人。夺冠那日老二被我们夸得不能自持，很不冷静地请我们吃饭。我们大喜，然而席间老二却大点素菜，看来这个人不仅仅四肢发达。

　　老三长得很黑，晚上如果不开灯仅靠月光就很难看到他，于是外号不请自来——“印度阿三”。不过 后来大家懒得很，就只叫“阿三”了。阿三与我关系比较密切，主要是因为两年我们各睡了对方的床一年，这么说比较暧昧。就是我不堪关门拉灯以及猛男的折腾与阿三提出换床。我本以为阿三会推辞，谁知道他一下就答应我了，而且不用什么条件。我有点过意不去，请他吃了顿饭。而且日后心怀感激。后来美滋滋地在新位置上睡了之后感觉不对劲。仔细一琢磨原来有股耐人寻味的臭味——原来是老七的臭脚正朝向我。这才明白阿三在听到我要和他换床时的迫切表情。

　　阿三来自农村，他说自己吃过很多苦，从小就很懂事地帮家里做事。他向我们描述秋收时的壮观景象，我们仿佛看到了成片成片等待收割的金黄稻穗。阿三很瘦，但是很有力气，我们经常夸他一手能提好几个开水壶，于是我们宿舍的饮水问题很简单就被解决了。

　　我们高中的时候已经开始暗暗喜欢女生，但是真正敢在学校里追女孩的，还只有老四一个。我们觉得他家肯定管得很松，后来才知道老四双亲都是一中的老师，而且对老四特别严厉。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逃脱管制的办法，老四如愿以偿地搬到宿舍来住，尽管他家就在我们宿舍楼后面几十米的教职工楼里。老四被我们叫为浪子，因为他喜欢漂泊，在宿舍老幽幽地唱起寻根的歌：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他一直说以后要去远方，很远很远，说这些理想的时候老四很虔诚很神圣。老大便不失时机地发话，浪子，你不是说要去远方吗？好，去楼下帮我买包方便面来吧。

　　老四长得很帅，不仅学习好，还玩得一手好篮球。每每有篮球赛时总有一帮女生围着球场为他加油。老四表现也很抢眼，甩着长碎发投进漂亮的球，得分后他总是冲边上观战的四嫂抛个眼神，激起她幸福的微笑以及我们嫉妒的嘴角。老四的女朋友我们尊称为四嫂，说来说去这四嫂还是我们班的。这两小无猜的爱情在老师们的拆散阻挠面前表现得极为顽强。后来老师累了，而且看他们学习成绩也一直没落下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想不到在高考后的和平时期他们却分手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现在我听到陈奕迅的《阿怪》里唱：“阿怪他长得好帅……永远都在准备云游四海”。觉得这首歌简直就是为老四量身订做的。

　　高中的男生宿舍一直都有“夜话”的传统，在晚上我们谈论得最多的是女生。舆论的引导者当之无愧的是老五狗仔。因为信息灵通，尤其是搜集女生情报和小道消息方面老五被冠以此号。狗仔在321历史上绝对是值得大书一笔的人物。我们宿舍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打架，就是狗仔和老四。那次就是因为老四和狗仔就看女孩的眼光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双方开始互相讽刺，进而导致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个人开始身体上的接触，还好最后被我们拉开。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两人冷战。直到一次周末我们出去吃饭，两人才在我们好说歹说下，以酒泯恩仇。

　　事实上我比较欣赏狗仔的眼光，因为他认为是美女的在我看来都不会有什么偏差。比如Cindy。Cindy比我们低一年级。我认为她是当时最美丽女孩。只可惜直到毕业我也没有机会和勇气和她说一句话，只是远远看着她，远远的。然后现在的我已经模糊了关于她的记忆。

　　重点中学总是有做不完的试卷，尽管很忙，我们想方设法挤出时间来踢球。一中依着资江而建，大堤于是成了得天独厚的围墙。大堤下是一排篮球场，我们一堆人经常盘踞一个玩四对四。那时候我们经常能看到老六“君子”伟人般的站在大堤上远眺不远处烟波浩淼的洞庭湖，豪情万丈。老六被我们尊称为“君子”，是因为他为人庄重。跟老六说话总是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

　　老六对政治和军事极感兴趣，每晚只要有人说起时事，老六就眼睛一亮开始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在很多时候，君子总是做沉思状。有时我们回来就会发现君子手托下巴想问题，不忍打搅。过了一个小时后还是这个状态，仔细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小强是老七，因为他名字里有个“强”字，而且在他的床上经常有小强出没。我们不知道他还有养宠物的习惯。小强一回到宿舍袜子都不脱就摊在床上。难以忍受的是他的臭脚直冲着我。在我的谴责下小强调了个头睡，与我脚脚相抗。可惜臭味居然还是百折不挠地钻到我鼻孔里。一次小强请假回去几天，我们心想总算可以清静几天了。谁知道走后还是有一股臭味不绝于鼻。后来我们才明白小强这臭味的威力，实乃“余臭绕梁，三日不绝”。

　　除去邋遢这个缺点，小强还是很可爱的。他父亲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靠种植N多亩瓜果致富。小强经常请我们去他家玩，在瓜田里大夸西瓜如何如何甜，然后摘下给我们尝。很奇怪的是他摘的都不甜，后来我们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老八是我，我这个人乏善可陈，在321宿舍里平平淡淡地度过我部分高中时代。没有什么舞台上的潇洒，球场上的奔放，甚至在上课的时候都不踊跃发言。我没有追过谁，也没有谁给我什么暗示。但是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遇上了他们这群家伙。我们的故事多的实在是“罄竹难书”，每一个值得回忆的故事都将成为我生命中的珍宝。

　　分班考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去校外的小饭馆喝酒，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啤酒。我们亲切地不停地叫彼此兄弟，然后发誓要永远珍重。最后八个人互相搀扶着回去躺下。我居然闻不到小强的脚臭味，我想我醉得不轻。

　　毕业后我们分散在祖国大江南北，为着自己的前途各自努力。偶尔通通电话，聊聊QQ，再在假期里小聚几次，感慨今昔。我们越来越忙，但是我们不会彼此相忘。生命中总有些人值得我们去珍惜。每当我看到合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他们，想起了我的高中时代。照片里的我们说“shit”，然后被定格在一瞬间。我希望这一瞬间的笑容，能够持续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