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追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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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y.sina.com.cn 2005年09月20日 20:34 复旦百年校庆网站 |
文/李嘉德 离开江湾近半个世纪,四十余年来追忆往事,如影历历,恍在目前。但自己七十初度,江湾夜月,午舍鸡声,无一不勾起那逝去的岁月,那金色的梦。人事沧桑,感慨万千。多少天真,多少甜美,随着时光的脚步,远了,都远了。 燕园,是复旦的校园,面积虽不大,但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倒也有林泉之胜,在那里,消磨了无数的黄昏,尤其夕阳西下,置身其间,好似人间仙境。特别燕园邻近东宫(复旦女生宿舍别称),晚餐后很多同学,都挤在燕园等待校花的出现。那时校花是潘美丽小姐,修长的身材,弯弯的秀眉,晶亮的眸子,够得上称做一代佳人。潘小姐习惯晚餐后出来散步,男生们则成群结队的跟在后面,当然,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事隔四十余年,倘潘美丽小姐尚在人间,容颜已非,当也是满头白发的老妪了。 在师表中,我不能忘怀两个人,一是孙寒冰教授,二是汪馥泉教授,前者授政治学,后者授国文。寒冰先生翩翩风度,姿态潇洒,我们除有师生之谊外,当时上海社会已经很开放,还在米高梅舞厅,常常碰头。他的学问很好,听课的学生很拥挤,可惜长才未展,抗战期间,在重庆被日本飞机炸死。汪教授的风度,与孙教授恰成对比。一个是儒雅风流,一个则是不修边幅,十足的名士派。头发乱蓬蓬,经常不剪。上起课来,手夹香烟。记得他授《诗经》时,手舞足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学生皆信服。有一项作文,他出了个题目是颇富诗意的:“三分春色二分愁”。我想了半天,便编了一个故事,主角是自己,当灿烂的春光来临,一个人孤寂无奈,出游郊外,看到很多对情侣双双,心中感慨万千。当然文字描写得很优美。想不到汪教授竟在文后批示:“独踏迢遥桃李影,忍看别个绰绵情”,佳作也。发还作文时,还特别把我叫住了抚抚我的头说:“小子,你很有文学天才,好好努力。”从此以后,我对文学就特别发生兴趣,读遍了中西文学名著,像小仲马的茶花女,我在学校读了三四遍,尤其是读到茶花女垂死的日记,有一句:“亚珉,我想念你呢!”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落下,说真的,今日我能替正中书局编六册的高职国文,在《联合报》写专栏,在大专教书,这一切,都是汪馥泉教授的赐予。论年龄,他比我长很多。我已七十,他该西归了,谨向我主,寂寂地,默祷吾师宁静地永恒安息。 还有一位到过我们复旦讲演的诗人,对我印象很深,不能忘怀。当时在国内邵洵美的知名度极高,尤其他美于丰姿,白皙的面庞,加上两撇小胡子,非常引人注目。当时他讲了很多新诗的技巧与内涵。听完讲后,我把我写的四句诗给他看: “辽远的旅程辽远的梦 还有比旅程更辽远的希望在呢! 暴风雨的檐下, 也有着蜘蛛的叹息吗?” 他看了,很称赞,说有象征诗味。 燕园旧事,可记者太多。我始终能与文学结不解缘,都是燕园给我的培植,给我的灵感。我已古稀之年,真是“白头学士,闲坐说复旦”。值此校庆之日,校友会要出版专刊,张雄世学长要我写点文章,信笔涂鸦,思如涌泉,往事似烟,旧尘亦梦,聊记沧桑,以作纪念。 【作者简介】 李嘉德,字良灵,江西省人。抗战前夕毕业于复旦大学文科。去台后,在基隆水产学校任总务主任,后任东吴大学教授。两岸通邮后,某年元宵接老母来信,即赋诗一首:“书来大陆报亲在,望七心情似少年,昨夜元宵风雨冷,惊梦老母倚门边。”读之催人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