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灰飞烟灭的眼神(2) |
---|
http://y.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 19:09 《文苑》 |
三 小学时,每次和同学打完架,学校都会让我叫家长,父亲就会在把我领回家后狠狠地打我,每次挨打后我都会重新感受到肌肤被抚摩的快感,对着父亲我只是冷冷地笑,他很久没接触过我冰冷的皮肤了。背上都是丑陋的伤疤,但是愈合和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的皮肤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从来没有冻过,看着同学被冻得发紫发青的手,我感觉我的皮肤是幸福的。它摸上去很光滑,很柔软。升到中学,父亲递给了我第一根烟,我们在一起抽烟,辛辣的烟味熏得我泪流满面。烟雾缭绕中我发现了父亲的苍老,明亮的眼眸中透露着疲惫。我迅速抹掉泪水,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我想尖叫,让叫声撕裂出一道道呼吸的通道。 我开始逃课,被父亲逮到了几次,挨打是必定的。然后父亲就在学校对面的琴房里给我买了一架古筝,还付了学费。中午吃完饭后,他递给我一根烟,吐着圈对我说:“以后逃课就到学校对面的乐器培训班转转,想听你弹弹琴,别哪一点看着都不像个女孩子。”那个培训班里充满了纯粹的艺术气息,有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声,有悠扬凄凉的箫声,有婉转飘柔的琵琶声……我学琴,因为父亲说他想听我弹。 四 高中时,我已是全校闻名的人物了,因为我抽烟喝酒打架,因为我上台演奏古筝,因为我飞扬跋扈,因为我的阴郁怪异。每次逃课进到琴房,坐在琴后,看着二十一根落寞的弦孤零零地撑在琴上,我总是轻轻地将手放在弦上,从弦的一端划到另一端,在手指上会留下一道印痕,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戴上假指甲,开始和琴弦进行灵魂的交流与战争,激昂的忧伤的悲愤的缠绵的无奈的酸楚的欣慰的疼痛的,每次弹奏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人受伤,却鲜血淋淋。当手从琴弦上抽下时,我是虚脱的,狼狈的。走出琴房就进到迪厅里,疯狂的摇滚乐,美丽女子黑亮的长发,浓艳的眼影,纤细的腰肢,迷离变幻的灯光。这里的一切都和琴房的大相径庭,琴房似乎是在天地洪荒尽头对古代高雅古典文明的一个延续的通道,是在现实生活中突然拐个弯的一个角落。在迪厅里我眼神流盼,看着妖艳的女子扭动着身躯,我想起父亲说的“漂亮的女子是痴情又绝情的”。其实漂亮的女子是寂寞又无助的,命中注定是受伤的。从琴房到迪厅是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与距离,我喜欢这种感觉,只是我想看看我出生前的那个陪着父亲的女子长得是什么样子,我的血液里有她的美丽与狠毒。半夜下雨时,父亲会敲我的门叫我起来陪他喝酒,抽烟,沉默。我们不说话,只是彼此依偎着,陪伴着,我看着自己握着酒杯的手,我紧紧地握住酒杯,像是握着父亲的手,我想找到小时候手心里残留的温暖,借着月光看见杯子上自己的影像,眼里晃荡着酒,淌在我的脸上,砸进酒杯,激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像是绽放的花朵,很快就枯萎,死去。天亮的时候父亲一个人走进房间,关上门,我被拒绝在门外,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总是冰冷的,我少了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