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页:第九章 生命中的感叹号(1) 第2页:第九章 生命中的感叹号(2) 第3页:第九章 生命中的感叹号(3)

　　苏男有点被吊起了口味，于是问道：“到底关于什么？”

　　“关于老师的历史责任。”

　　苏男忽然又想起阿泰，低头自语：“又是老师！”

　　“你说什么？”林文静感到奇怪。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苏男把万千的疑问压缩在有一个“累”上，这个“累”不堪重负，那“点”迅速向外扩张。

　　不想这“点”扩张到了林文静身上，她说：“那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学校之后，苏男立即去找阿泰，虽然他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苏男在教学楼A区的一个厕所门口碰到阿泰，阿泰主动上前打招呼：“最近好吗？”

　　“不错。你呢？”

　　“就这样，一个学校清洁工有什么好或不好？”

　　苏男感觉她有点消极，便否定她的话：“怎么这样说呢？虽说职业不分贵贱这句话是狗屁，但至少我们都活在这个世界，不是吗？我们可以选择我们活的方式，只要快乐就好。假如你现在讨厌这份工作，你完全可以说‘不’，然后重新去寻找机会。”

　　“孩子，有的事你还不懂。”

　　阿泰第一次这样称呼苏男，苏男听起来这句话好重、好重。于是他争辩：“我懂，我怎么不懂。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绝对公平的，你只要奋斗，没有不能实现的理想。过去，我曾经因为一次考试不理想而离家出走，我骑着单车，穿过春天。我决定永远都不回去了，当时我固执的认为学习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苏男开始抽搐。

　　阿泰极其认真看着我，她说话的时候会牵动脸上浅浅的鱼尾纹，脸上多半时候是不修饰的，几个暗斑随着肌肉而颠沛流离的为刚出门的话伴舞。“然后呢？”

　　苏男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我看到了农民在泥泞的地里辛苦劳作，他们的脸上却是微笑的，不管他们为什么而微笑，至少他们能够在枯燥的行为里寻得其乐。于是我开始明白，作任何一件事情，应该全身心，应该对自己负责。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做到不能半途而废，要善始善终。那时候，我学会了一个成语，叫做‘苦尽甘来’。人生苦短，所以我开始懂得享受过程。最后，我在另一个县告诉伤心欲绝的父母，我很好，我真的很好。”说到这，苏男竟然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阿泰的眼睛闪着泪光，她只是努力的看着苏男。

　　苏男也看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现在他想把所有的话都一股脑的倒出来：“当我回家时，父母都没有骂我。但是我的心里很难受，多么希望他们能够打我一顿。我把从父母包里偷的500块钱放在母亲手里，我告诉她我一分也没用。我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买成泡面，那些天我天天吃泡面。即使这样，我已经有1天没吃任何东西了。母亲哭了，但一句话也不肯说。我跪了下来，说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令家人担心了。谁也不能体会，我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我甚至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打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对着镜子说，你是个混蛋，你他妈不是人。母亲当晚，默默地烧了一桌菜，叫我吃，我说我不想吃，我不饿。但是在父亲和母亲都睡觉了的时候，我饿的实在挺不住了，于是不开灯，在黑暗中偷偷的吃。那一夜，我没睡。同样，不开灯，有人在暗中偷偷的洗着碗盘。瓷器撞击的声音像催泪弹一样使我泪流满面。当我再一次走进教室时，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其实在学校里，我不是一个混子。当年差几分没能上重点高中，档案被调进了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校。进学校的时候，我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可是我生性贪玩，再加上住校无人管制，我甚至落到了班级二三十名。但经过那件事后，我开始发奋学习，最后以班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了这所大学。”

　　阿泰静静的听，不断的点头，她开始喜欢面前的这个孩子，对苏男越发赞赏。

　　苏男拿出面纸，擦掉泪迹。然后摇摇头，朝阿泰挤了个没有合格的笑，说道：“呵呵，一个大男生——居然哭成这样，是不是——很丢人。”声音像清政府要实行共和一样飘渺断续。

　　阿泰苦笑着说：“听了你的故事，我感觉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我很惭愧，真的，我甚至没有你坚强。我知道这个世界很美，像我丈夫一样的人很多。”

　　苏男忙问：“你丈夫是谁？”

　　阿泰摇摇头，说道：“他是个好人，不过他已经死了。”

　　苏男听说她丈夫已经死了，所以他并没有怎么吃惊。但阿泰不停的提到她丈夫是个好人，却让苏男很想知道个中原因，便问：“他是怎么死的？”

　　“以前的事还提它作什么呢？”

　　“我很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泰把拖把放到一边，朝楼道尽头走，这个楼道只有尽头楼梯处有一扇超大的玻璃，所以楼道里只是浑浊的亮，让人非常压抑。阿泰的步伐在几十年的机械运动中学会了惯性，学会了默默观看一个年华的逐渐苍老。苏急忙跟在阿泰身后，问她，她便忧然的答：“他叫李文泰，生前是三台中学的校长。他是个非常敬业的人，经常忘记回家吃饭的时间。他也非常爱我，每年情人节都会送玫瑰花给我。我总是骂他老不正经，可我心里却是非常高兴。”说到这，阿泰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但很快就被痛苦的表情所吞食。“但不幸的是，一次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三个小孩在路中心玩耍，一辆轿车急驰而至。就在这时，他什么都不想就冲上去推走两个人，他当场就被车给撞死了，还有一个小孩也因为他身体的护挡，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断了一只腿。而那三个小孩都不是他学校的学生，而是附近的城南中学的。他……”阿泰说不下去了，嚎嚎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