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色盲(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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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y.sina.com.cn 2004年09月22日 20:54 新浪校园 |
我呆呆站在那里。半晌。 想自言自语,可是心里涌起来的都是不成片的字句。思绪如黑夜受暴风雨肆虐的海面一般起伏不定。 我站着,努力把脑海中流转不定的思绪聚合在一处,寻思半晌,只轻声说出了一句话: “算了,睡吧。” 医务室开的假条放在桌上。我知道这几天都不必上课。也好。用不着开闹钟。我把假条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窗外的雨,沉厚如巨岩的雨云。 合上窗。 我睡了。 第二天清早,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本来还沉湎于梦乡中,一阵急若骤雨的敲门声把我震醒过来。张目四顾,宿舍里的舍友一个都不在。唯我一人。 急忙披了两件衣服,跑到门前,开门。 散打选手。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固非所料,但也相去不远。 “早上好。”我说。 他看着我,好半天才咕噜了一句:“早上好。” 默立了一会儿,他说:“可以进去么?走廊里冷得很。” 诚如所言。虽然我不太愿意他进门。不过走廊里确实冷得很。 他走进门来,坐在椅子上,四处扫视一番,我也随着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房间。书本、吉他、泡面包装袋、速溶咖啡包,杯子,CD盒,饼干盒,散乱摆放。倘若让检查卫生的老人家看到,定然皱眉不已。不过看他神色,似乎都没兴趣,看这房间的眼神好象微积分教师观看中生代动物化石一样漠然。扫视一遍,更接近于一种礼仪性的参拜。我于是懒得随他,站起身来,拿了包袋泡红茶,给自己冲了一杯,然后问他:“需要?” “什么?”散打选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红茶。需要?” 他定定注视着我的杯子,仿佛拳击手望着沙袋,良久,才说:“不,不需要了。” 我点点头,坐下来。喝茶。 气氛有点沉闷。偶尔有晨鸟的鸣啭。校外卡车的巨响也时时荡漾。接下来便是我喝红茶的声音。红茶的颜色枯如死灰。 “是这样。”他说,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可看过这个?” 我拿起报纸,看了下刊头。是本地一家无足轻重的报纸。印象里是去年创刊的。该报最大的特征是每期都要刊载主编的例行汇报和照片,汇报固然枯燥得不值一哂,其人照片也着实无足轻重。看去笑得极为尴尬,大可贴上“尴尬的表情”的标签然后载入教科书的。 “第二版,本地新闻。” 我依言翻过去,便瞅见一行黑得醒目的大字--即使从色盲眼中看来也够醒目了--“本市某高校学生某某昨日早晨忽患色盲!原因核查中!”副标题是“当代社会又添富贵病?”以下是看去危言耸听的事件概述,然后是采访录--采访录!登的正是昨天与我电话对答者的对话。前言里忧心忡忡说道:“当某某某学生发现自己色盲后,立刻致电本报。”后记里又说:“从其与记者对话语气中,不乏对病症的茫然和对学校的愤慨。究竟造成学生健康威胁的是谁呢?”然后在主编例行的总结中,含沙射影的指摘了大学对此事应负的责任,抨击了电脑网络游戏--“正是网络游戏的流行使得当今社会的精英大学生们无不沉湎其中,最终引起了视力下降,在这一切都不引起社会重视之后,终于导致了突发性色盲这一21新疾病的诞生。”--而且还引用了某某医学院某某名教授的言论--该人声称:“突发性色盲这一疾病我早在5年前就预言了它的诞生。它与现代社会日渐猖獗的工业化浪潮与辐射是相关的”云云--最后用一篇耸人听闻的题为“明天,您的孩子也会是色盲吗?”的社论做结。底版加了一个矫正近视仪器的广告。 一整版看去冠冕堂皇,气派雄浑,非同小可。 我抬起头来,散打选手正看着我。“你给报社打电话了?”他问。 “没有。”我说。 “采访录是怎么回事?”他问。 “一个人打电话问了我几个问题。我本以为是学校医务室的。”我说。“至于什么网络游戏什么愤慨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几乎不打电脑游戏。对学校也毫无愤慨可言。” “我知道。OK。现在的问题是,这报纸一发出去,对学校声誉不是很好。我想,你能不能发表一下声明,声明他们所说的都是一派胡言呢?” “什么?否认我自己是色盲?” “当然不是。色盲是事实,无法辩驳。我的意思是说……”散打选手似难以启齿。“你得了色盲,说到底和学校关系不是很大,是吗?并不是学校的教学任务过重导致你色盲,可对?” 我看着他。散打选手在琢磨着措辞,继续说。 “这样的言论对学校是不利的。我想,是不是你先发布一下声明,说明学校与你的色盲无关。然后呢,暂时离开学校一段时间……”我冷冷看着他,他抬头看见我的眼色,立刻补充:“当然,保留学籍,作为特殊情况休学一年,然后等你有所恢复--或者,或者这件事过去之后,再重新入学。可以吗?” 我默然不语。 散打选手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如果你一直是色盲,那倒没什么问题--当然,可能会算做健康原因无法被大学录取--但是那也无妨。问题是,你是忽然由健康人变成了色盲。那……那就难以应付了。如果你不做这个声明的话,我们只能宣布你在入校前就是色盲。那样就牵涉到你的高中和体检记录,非常麻烦。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