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建(安徽省淮南师范学院)

　　1

　　叶如松去北京之前，村子里有人问他是不是考上了北京大学。

　　叶如松说：“是北京的大学，不是北京大学。”村子里的那个人一脸的鄙夷与不屑：“噫，喝一肚子墨水的人就是喜欢穷拽，北京的大学不就是北京大学吗？北京的大学不是北京大学，难道是南京大学不成？”

　　叶如松知道无法辩解，就陪着笑说：“是北京大学，北京的大学。”

　　那人眉开眼笑，“哈哈，别看老叔我不识字儿，掰字眼儿，我比谁都强。”

　　欧阳天玉睡不着，因为她想那个叫叶如松的家伙。叶如松，那个平时浑身是劲的家伙，的确阳光得动人，朴素得可爱。可爱？欧阳天玉偷偷地笑了笑。心想，那家伙学食品工程真是一个错误。

　　就在刚刚过去的白天，一棵香樟树下，欧阳天玉问：“喂，食品工程主要是研究什么的呀？”

　　叶如松挠了挠一头乱发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打烧饼，炸油条和蒸小笼包之类的吧。”

　　“呵呵，你真逗。”欧阳天玉笑得直不起腰。

　　“不光逗，还很坏。”说完，塞给欧阳天玉一封信，一阵小跑逃出了校园。

　　香樟那浓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美丽的光泽，一眨一眨地晃得欧阳天玉眼晕。欧阳天玉回到自己的房间才阅读那封信，很大一张白纸，却只有一句话：“我梦中的天使会用她圣洁的吻赋予这洁白的纸以粉红的记忆和永久的价值，而烧饼、油条和小笼包无法代替。”“这家伙真坏。”欧阳天玉调皮地骂道，然后又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在那张纸上印下一个少女纯情的初吻。

　　2

　　叶如松去了北京，他把那所有着两千余亩试验田的大学叫作“北大荒”。欧阳天玉去了上海，她把那所有着百年校史的著名学府称作“巴黎圣母院”。

　　叶如松在电话中对欧阳天玉说：“我要在‘北大荒’上建立我的庄园，我的城堡，我的帝国。”

　　欧阳天玉则笑着说：“我要在‘巴黎圣母院’里想念我的农夫，我的王子，我的英雄。”除此之外，每次写信都会附上一张洒满兰蔻香水的纸巾，在洁白的纸巾上印上自己深情的吻。

　　大三那年暑假，叶如松去上海看欧阳天玉。他们一块去一家新开张的日本料理店用餐，席间要了一份寿司和一份生鱼片。欧阳天玉吃得津津有味，叶如松却一个劲地皱着眉头。

　　欧阳天玉问：“如松，你不舒服？”

　　叶如松说：“不是，我看到生鱼片就想吐。”

　　欧阳天玉说：“你呀，永远脱不掉乡下人的老土。”

　　叶如松说：“烧饼、油条、小笼包，这些无法代替。”

　　欧阳天玉小心地问：“那99个吻呢？”

　　叶如松淡淡地说：“吻又不是生鱼片，我不觉得恶心。”

　　欧阳天玉的眼神就迅速黯淡下来，幽幽地说：“叶如松，有些东西无法代替。”

　　3

　　叶如松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四。

　　欧阳天玉说：“我已经在这里一家很有名气的设计公司找到了工作，如松，来上海吧，碰碰运气。”

　　叶如松苦笑着说：“不去，我吃不惯那里的生鱼片。”

　　欧阳天玉说：“如松，我想和你在一起。”

　　叶如松说：“我的‘北大荒’还是一片荒凉。我要离开这里，考北大的研究生。虽说‘读书不为稻粱谋’，可是生存毕竟是第一问题。”

　　欧阳天玉说：“北大的门槛很高的，你考虑清楚，如果考不上呢？”

　　“考不上我就回家种田。像村里那位老叔那样从人贩子那里买一个小媳妇回来，逃避计划生育生一窝小崽子。”

　　“如松？！”

　　“别说了。”

　　4

　　落榜。

　　叶如松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拿出欧阳天玉寄给他的所有印满香吻的纸巾，含着泪一股脑儿的从窗户扔出去。香吻从六楼上纷纷落下，像一群梦中的蝴蝶……

　　欧阳天玉那时已经辞掉了上海的工作，赶到北京想和叶如松一起寻找工作，重新开始。

　　看到飘落一地的香吻，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她美丽的眼角溢出来，落到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也许，大学真的是一道分水岭，不同的人注定有着不同的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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