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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的时候 沙粒吹进我的眼

http://y.sina.com.cn 2004年06月21日 17:58 《青春派》

  文/吴飞

  总是有一些小东西飞进我们的眼睛里,让我们的眼睛流出液体,比如风中的沙粒。

  那年新生入学,体检晚了一个多月。我被验出体内携带乙肝病毒,而且进一步检查证明我是“亚急性乙型肝炎”。刚开始,我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总以为就跟感冒一样。结果,我是那年最早到学校的新生之一,然而像嘲弄一般,我也是最早离开学校的学生。这一离开,就是一年。走的那天,正好是北京入冬的第一场雪。雪好大,大家都这么说,北京已经好多年了,也再没有见到过那年般大的雪了。我提着来学校的行李,踏着来北京的路回家。在学校门口我停下来,转过身来,风把雪吹进我的眼睛里,让我看不清楚身后的世界。

  爸爸妈妈接我的时候,我看见他们眼睛红红的,妈妈说风大,沙子眯了眼睛。那天的风的确很大。

  回家不久,我就被送进了医院。每月数千元随着点滴一点一滴地注入我的体内,直到一次和爸爸散步,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家里已经不堪重负,他们两个人,是用100元打发一个月的日子。我想象不出他们是怎么过的,我不敢问,那时候我觉得突然起风了,还有很多沙子扎我的眼睛。我蹲在地上,爸爸来拉我,我没有起来,我对他说:“沙子进眼睛了。”

  对乙肝,我渐渐知道了很多,我也明白了自己曾经汹涌着如潮水般侵蚀过的人生领地正不可收拾地萎缩!一月一次的抽血化验,更让我有说不出的期待与痛苦。然而每次化验的结果,尽管习惯了绝望却仍然有五雷轰顶的感觉,“+”与“阳”几乎成了我最痛恨最痛恨的符号与文字。尤其,当我和妈妈一同目睹一个和我一样年轻、一样身患乙肝的孩子,7天就在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我想一死了之。尽管我多么深刻地知道——死,于事无补,但我仍然时常有这样一种冲动!如果我不是担心我的父母会像那死去的孩子的父母那样伤心欲绝,我想那可能不再是冲动,是行动!

  就在那个孩子死后没几天,我躺在病床上发呆的时候,看到妈妈朝病房走来,我装出轻松的表情等她,妈妈却好久没有进来。我偷偷打开病房的门,看到妈妈正在流泪,没有声音,泪水在妈妈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那是我第一次看妈妈流泪!我坚强的妈妈,那一刻您就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初春午后的阳光在您的身旁流了一地的斑驳……

  我关上门,躺在病床上,等到门响的声音,我看到我的妈妈,刚才还泪流满面的妈妈,却又是一脸笑容,拿着一包包我爱吃的东西。我看着妈妈,也许妈妈觉出了我掩饰的眼神多少还有异样,轻松地说:“这天,风大得很,一吹眼睛就疼……”

  我喊了声“妈”,就发现自己说不了长一点的句子,气喘不上来。我冲出门,说了句“急,去厕所”。靠着厕所的墙壁,我的泪水也悄悄地流着,原来我不出声音的时候,也能像妈妈那样流泪的,而且会流很多很多……

  我洗了洗脸,然后擦干,然后笑起来,然后跑着去找用微笑等我的妈妈。我跟妈妈说:“妈,眼睛不舒服,什么东西跑进去了,揉不管用,你给我吹吹。”

  “看你把眼睛揉的,”妈妈就给我吹,吹着吹着,妈妈就对我说,“这么近盯着,弄得我眼睛也难受。”

  我知道妈妈的眼睛大概又被风中的沙子扎到了,我说:“你吹那么大的劲,我眼睛更不舒服了。”真的不舒服,就像被细细的沙子扎了一样。

  休学的日子,我都是在治疗中过的。老天捉弄了我一圈后,又让我上学了。临去学校前,家里要我再做一次体检。那天的太阳起得和我一样早。我一个人来到医院。妈妈说陪我去,我拒绝了。我没去做化验,直接找到我的主治大夫,哀声恳求着给我做一张化验单,大夫本来不同意,可是他说的“不行”就像沙子一样让我的眼睛疼。看到我眼睛疼,大夫的心终于还是软了。拿着全“阴”的化验单,我跌跌撞撞出了医院。挨到该回家的时候,在暮色四起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却找不到归家的心情。

  快到家门,我远远就看到了在门灯下并排站立翘首盼望的爸爸妈妈。昏黄的灯光下,爸爸佝偻着背更显苍老,而妈妈则靠着爸爸更是无神。我脆弱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顺着未干的泪痕,我强抑着内心巨大的悲痛,挥着“全阴”的化验单,跑到他们身边,一把抱住了我的爸爸妈妈,那一刻,我几乎无力站立,泪汩汩地流,心簌簌地抖。爸爸妈妈拥抱又似搀扶着我,我同时感受到了这三颗脆弱心灵的悲痛与震颤。

  我把头重重地靠在了父亲的肩膀上,狠狠恨恨地纵情哭喊着:“妈——!爸——!我好了,我的病全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去上学了!” 那天傍晚,风很大,风中的沙子只扎着我的眼睛。

  上学了,我的同学对我也很好,有好吃的也不忘记给我一份。然而有天,一个女生从我碗里抢去了一块鱼的时候,带起了很多密匝匝的东西打着我的眼睛。

  2003年找工作,大家都遇到了“非典”,而我还要面对乙肝。我放弃了考研,放弃了国家公务员,放弃了北京市公务员,因为我知道我过不了体检。可最终我还是进了机关,当然,体检的时候我弄虚作假了。第一天从单位报道回来的时候,风也好大,北京的风总是很大的,沙粒很多……

  单位聚餐的时候,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医生说过这样对身体不好,可是我必须这样,因为我不能对别人说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每次喝醉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家里就高兴地说,今天单位又一起吃饭了,家里就说“别喝酒啊”,我回答“没有没有”。挂上电话,眼睛总是涩涩的。这个屋子我总忘记打扫了,稍微动动,就有沙子飞到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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