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她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想像中的美好。

　　她下了学校迎新的汽车，左右手各拿一只硕大的包，梳了两条麻花辫子，一步一个趔趄地往学校里面走。并不是没有男生来接，但众多的男生都一个劲地往衣着时尚的漂亮女孩身边挤。

　　其实来学校前，家里是置办了两套新衣的，但乡下赶集时添置的尼龙花衬衫又哪里能和式样众多的短裙相比？

　　只有一个又瘦又矮的男生来帮她。他帮她拎一只包，并不比她省力，却依然固执地带着她去报名，找宿舍。到了宿舍放下行李他就要走，她想喊住他，话在嘴里却说不出口，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啊。她转过身去解包袱的绳子，掏出两只又大又红的苹果，跑出去拿给他，却发现早已没有他的影子。苹果是家乡种的，春天里满山都是粉红色的苹果花，而秋天收获时则全是红红的果子。

　　她第一次望着女生楼外蔓延的小路感到了惆怅。

　　第三天班会，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到讲台上自我介绍。她竟意外地看到他，原来他不过比她早一天来到。

　　他们很少说话，单独一起的机会不多，偶尔遇到了，也是拘谨的样子。

　　其实她不是少话的女生，习惯了学校的环境后，她渐渐崭露头角。她有一副清脆美妙的嗓子，人又聪明，流行歌曲听过两三遍就能唱，而且唱得还不错。系里推荐她参加歌唱比赛，因为代表一个专业出赛，大家多少有些注意起她来。宿舍的女孩子唧唧喳喳地借了漂亮的裙子给她，又带她到理发店剪了一款新的发型。虽然最后只是拿了亚军，但这个漂亮的出场已经足够了。

　　而此时，他仍然是默默无闻的，只是个子开始长开来，高了些，也壮了些。他看过她的演出，坐在台下最后几排的位置，红着脸。

　　她开始被很多人追求，她笑，然后摇头。

　　他和她也偶尔相遇，在公共课的教室，在体育课的球场，他们遇见，并肩，又错过。

　　终于毕业，她进了一家日资公司，留在这个城市。而他还是决定回到来时之地。

　　他的车是夜里8点出发，他左右手各拿一包行李，因为是排队挤车，多少就有些臃肿了。她伸过手去夺他左手的包。他愣了一下。

　　他看着她，夜色里她的脸有藕荷色的美丽光泽，他开始脸红。她却将手臂绕上他的肩头，她开始拥抱他。

　　她说：“再见了。”

　　他说：“再见。”

　　他们不知道，那个夜晚，天空有一轮皎洁的月色，十分美丽。只是，这样的月色代表过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