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对我来说，是惶惑的青春中，唯一可以用来掩饰脆弱与无助的道具，喜欢在迷离的烟雾中，告诉人家我很叛逆，我不在乎。如今想来非常地造作，可那毕竟是生命中最飞扬、最值得缅怀的一段岁月。

　　1989年初冬，我念地理系二年级，在永安进行野外实习。地质学老师说，永安的桃源洞与石林是很值得地理系学生研究的。但我们更热衷于研究永安的各种小吃与风土人情。

　　那晚，我和好友在美食街喝完热腾腾的牛杂汤，不想立即回旅馆，便在街上闲逛。十几年前的永安，只是个小家碧玉般的洁净小城，几乎没有夜生活，街上行人很少。风吹过来，有点冷。我们竖起了衣领，微扛着肩，两手抄着裤口袋，像两个混小子一样地在异乡的街头逛荡。一路上我们很沉默，都有些莫名的忧伤。我忽然发现自己非常想念家乡那个年轻的、言辞暧昧的男孩。

　　走过一个街道拐角，看到一个老妇人与她的小烟摊。我驻足，问好友：“想抽烟吗？”他说：“好吧。”我们都极力地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与兴奋。挑了最便宜的一种香烟，红梅，没带过滤嘴的。我撕开烟盒，拈出一支，小心地拢着手，点燃了此生的第一根烟。有一种辛辣刺热的味道，极不舒服，可还是坚持着抽完它。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抽第二支烟了，谁知此后很多年竟然习惯了以香烟为良伴，习惯了在心里觉得有些冷的时候，点燃一支香烟，亲近那微小的、暗红的热。

　　两毛五一包的红梅。带过滤嘴的、一块一包的友谊。这样的价格与品牌，非常适合简单、纯净的大学生活。毕业后，认识了一个很酷的女孩，跟着她，改抽不那么掉价的红双喜，后来又慢慢换成摩尔、HOPE，说是这两种品牌比较适合女士。我喜欢HOPE，特别修长的包装，淡淡的薄荷味，像那场不成功的初恋，总在记忆中弥漫着模糊的忧伤。

　　很长一段时间，暗夜里，我喜欢一支接着一支点燃香烟，不抽，只是看着它慢慢地燃烧。小小的光与热，抵不过夜的漫长与寒冷，终归成了一堆灰烬。青春也不外如是。再飞扬、再炽热的情爱都有成灰烬的时候。

　　所以，多年后，我戒了烟，戒了情。只喝白开水。在暗夜里，喜欢听王菲的《红豆》：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来陪我看细水长流……(作者/周敏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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