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亓昕 编辑/拉锁

　　素色的校服、盖满尘土的球鞋，5元店给草率理出来的呲毛发型，在阳光下灼灼发亮的青春痘……是是是，这是两个中学生，只是，我在路边与他们擦错而过的片刻，看见他们抱在了一起，开始接吻，青天白日下，亮晃晃地吻着，真真是惊鸿一瞥。那彼此缠绕着的手臂有点瘦弱呢，我想。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撞见了，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在火车站候车室——偏僻的楼梯拐角。那对少年忘我地拥吻，却依然敬业地背着书包，看上去好辛苦。我从他们身边迅速走过，有几分理直气壮(仿佛我代表着成人)，有几分心惊胆颤(仿佛那正吻着的人是我)，还有几分不可告人的窃喜(仿佛他们做了我年轻时不敢做的事)，当我终走到大太阳底下，看着这个热闹的、看上去严谨规范的成人世界，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能够明白你。你第一次偷爸爸烟抽时，好呛啊，眼泪都咳出来了；你有一次不经意地看到电视镜头里一对恋人在亲吻，你的脸竟红了，想别过去不看，却忍不住；你去音像店买周杰伦的CD，在一排架子上你看到有几张封套做得有点儿那个，你装着找周杰伦，然后瞟了几眼，又迅速地溜掉了；你去网吧给远在国外的好友写信，一个颜色热辣的广告忽然弹出来，那上面有个眼神飘渺的“S”型女郎……后来，你喜欢上了隔壁班级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女孩……天啊，她竟然也喜欢你！放学的时候，你拉着她的手，你的心跳得好厉害啊！站台上，她要回家了，你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她红嫩的嘴唇真是好看，忽然，你想到了那个电视镜头、那个封套、那个广告……

　　终于，你亲吻了她……

　　听我说：我愿意相信那吻是那么纯洁美好，真的，我相信。

　　只是，我更知道那吻和你抽的第一根烟一样，早已不是一吻一烟，而是一种象征，当你口吐烟圈，当你拥着你的女孩当街亲吻，你的心里一定充满某种隐秘的骄傲——你甚至想，我就是想站在大街上吻她，怎么样？！我就是这么牛！你们大人不敢做的我都做了！

　　就在那一刻，你以最离经叛道、最直接火爆的方式，迅速地为自己竖起了一杆旗帜，那旗帜反叛，却是你认为的长大；那旗帜好狂放，却是你最认同的成人标志，那一刻，你似乎于瞬间就完成了一个孩子的社会化……

　　该怎样说呢？你早早地就开始萌动了，这是不需要论证更不必大惊小怪去担忧的事，那个电视镜头、那个封套、那个广告，它们是这开放世界派生出的表达方式，有一点像冬天时结在窗上的霜花，绚烂，又危险，你想透过它去看窗外，就必须把它融化。是整个社会的行进推动了你有时为之羞怯的冲动，某些怀想本是自然而美好，所以，我不反对你去吻自己心爱的女孩，我甚至不反对你在清醒和安全的情形下轻轻浅浅地触及性——因为反对无效，更会把我显得愚蠢又老气横秋。

　　只是——我兜了一个大圈子，最想说的其实只是：为什么一定要在大街上吻呢？你觉得自己勇敢？可这不是见义勇为，围观的人越多越好；是两情相悦？可走在路上脉脉含情的情侣很多啊，没见对对都在那个；是情难自禁？可让人情难自禁的事情也真多，比如在二环路上堵了三个钟头的倒霉司机们，没见人人都冲出车门骂娘啊！可是要那么多人和你一起分享你的小小爱情？可万一那些路过的分享者里刚巧有你的七姑八姨甚至干脆就是你老爸老妈咋办？

　　你要知道，做任何一件事都有最恰当的地点与方式，就如同我们在学校上课，在水里游泳，在自家田里刨坑上肥，在没人或黑灯瞎火的夜里才去拔某个小冤家的气门心……而你呢？你呀！你的小小爱情是只脆响的铃铛，你是那个偏偏要捂住耳朵的笨小偷！

　　这人生初始的吻，该好好地呵护，而呵护的方式，恰是越低调越可以品味；这人生初始的恋爱，该好好地珍惜，而珍惜的方式，则是越有节制就越容易持久。

　　记住：在安全的地方，做安全的事情，用安全的方式。

　　在青春萌动时分，体味隐蔽而简单的吻，谈纯美而节制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