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野

　　那年我读高三，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我的一切烦恼都来自于我的早恋过早地失败了，于是我整天在十点钟下了晚自习后在县城的街上游荡、伤感、流泪、痛心，边走边数着树叶里漏下的路灯光圈。我被爱人抛弃，我甚至想到了死，或许明天就去药店买一瓶安眠药，可能卖药的阿姨会狐疑地盘问我、跟踪我。可能我的死会让我成为全县城的人议论的话题，人们嘴里的泡沫飞溅，在空中凝聚着死亡的味道。

　　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姐姐，你也是一个人吗？”我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娇小的裹在猩红的风衣里边的女孩，五官十分清秀，她一头漆黑乌亮的头发马上吸引了我，乌黑的头发衬得她的眼睛越发明亮，神情有点骄傲、冷酷。虽然我还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在微笑，女孩就挽起我的手说：“我叫小影，我们一起玩吧。”随后她就滔滔不绝地说起她的朋友是怎样把她骗了出来，结果来了一群对她虎视眈眈的男生，然后她又是怎样高傲地甩掉了他们，“你知道，那些男生很惹人讨厌的。”我笑着点头表示认同。我总觉得她的神情有一些调皮，有些千金小姐的倔脾气。但对于我来说，她无疑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我那颗忧郁伤感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心里的冰块融化了。听着小影有点孩子气的话语，真的是一种享受，享受她的稚气、她的调皮、她的傲慢。

　　“你会打台球吗？”小影突然问我。我有些手足无措……我没想到竟有一个比我小四五岁的女孩来问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问小影：“你会吗？”小影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街上很暗，几乎都快没什么人影了，小影带着我进入一条小巷，我们七拐八弯地走了一会儿，上了一栋房子的二楼。

　　我们一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迎了过来，说：“打台球吗？”小影问我打不打，我笑着摇摇头，于是小影就对小男孩说：“我们来一局怎么样？”打到一半，那小孩和小影势均力敌。我微笑着看着这两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谈天说地，我突然发现小影衣袖一带，把一个球挪动了位置，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我突然对这个机灵的小姑娘的一切行为起了疑心，她是不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那猩红的风衣也不像是小孩的，但是我知道有一样是真的，她和我一样是孤独的，孤独到无处可去，而且我敢断定，她和同龄人也是格格不入的。

　　小男孩连输两局之后，我们就从里面拐了出来，小影说：“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回家？”这句话让我有点恍惚，是爱情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对男主角说的话。我把她送入一条小巷后，远远地看见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冰冷的铁院门里射出些许刺眼的灯光。我想那可能就是小影的家，这样的女孩应该是在那样华丽而清冷的环境中长出来的，我想。

　　后来，小影也曾给我写信，有很多错字，我回信让她好好学习之后，她就再也没跟我联系了。但是这么多年后，我总是清晰地忆起那个有点寒冷的夜晚，那猩红的风衣，柔顺的秀发和那双明亮的眸子，心里隐隐地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