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

　　春天里你走过小河边。翩翩的少年河边的田。秋天里落下的黄树叶。飘过你望着远方的眼。

　　不可否认。高晓松是个天才。只有他才能写出这样的词来。让我的灵魂愿意永远沉淀在那些一句句跳动的音符里。让我的思想也总是在那那些感伤的如同秋日黄昏阳光般黯淡的句子里穿行。

　　我想我会一直爱校园民谣。爱高晓松。爱那些穿白裙或花格衬衣抱吉它抽烟坐在凤凰林或樱花树下轻声吟唱的流浪歌手。直到和他们一起变老。老的唱不动也走不动了。静静的在阳光下等待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的调谢。

　　如同我们坐在湖边。看湖边的那一幢古老的欧式建筑。那屋子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突然间就天黑了。

　　如同凯恩在他的仙南度宫殿里。一个人孤独的离去。

　　公民凯恩

　　每个无所事事的时刻。我面对我那间屋子里一切熟悉的事物。总会坐在那张破沙发上回想那一年的今天我在哪里。那一年的今天我做了些什么。慢慢想着。就会是黄昏了。再然后这一天就结束了。不可否认我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可是这样只会徒增痛苦而已。因为每当到了一月的这些天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送我公民凯恩的女子。

　　公民凯恩。那是一部黑白片。在这个充斥着灯红酒绿色情男女的浮华世界。在这个我们忙着到处弄钱发财在每个夜晚喝的乱醉如泥第二天脸色苍白行色匆匆赶去上班醉生梦死然后急着赶着谈一场速食恋爱的年代。我却在那个冬天的夜晚。她说送你一盘公民凯恩吧。我最喜欢的电影。她说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部电影的。它会让你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有时候我会突发奇想和某些觉得默契却不敢相见的朋友来个游戏。我会把一些小礼物放在这个城市一些人们不为熟知的角落里。等着这些朋友们去取。他们也常常会送一些小礼物给我。拿到那张公民凯恩就是在城市一间已经关闭的商场的某处台阶之上。拿到那个牛皮信封。我从那商场一扇破烂的门里走出的时候。正是这个冬天最冷的一瞬。一片落下的黄树叶从我头顶掠过。盘旋着经过街边那个穿红大衣走过的姑娘身边。

　　就这样在那年冬天我得到了那张公民凯恩。奥森威尔森于1941年拍出的一部至今仍被评为电影史上十大经典的电影。

　　ROSEBUD

　　认识那女孩儿是那年的元旦之夜。那晚我在异乡一条不知名的街道的网吧上网。那晚我正发愁找不到地方睡觉。那晚那女孩加了我然后告诉我我写的字儿她挺喜欢。然后她对我说她会坚持看我写的每一篇字儿。然后告诉我她看完后的感受。她有一个英文名字叫ROSEBUD。偏偏我是一个对英文极其生疏的人。我当时曾问过她这个单词的含义。她对我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个拿到公民凯恩后的夜晚。我回到家关掉灯点起烟打开碟机看碟。当电视里放起那部迄今已六十余年的老片时那些黑白镜头不停跳动那时光胶片受潮后的吱哑之声。果然让人觉得时光开始倒退。我果然很快就喜欢起这部电影。它让我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还住在大院里的夜晚迎着满天星光抱着小板凳去看露天电影的日子。那一段悠扬的口琴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奥森威尔森拍完这部电影的时候大约和我现在年记差不多吧。我突然想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在这个年记还有一颗孩子般长不大的心。因为我知道我们都有一样的再也寻找不回来的世界。

　　电影的最开始是庞大的仙那度宫。镜头推过无数空荡荡的房间来到了凯恩的房间。我们看见了弥留之际的凯恩。在死之前他说出了他的遗言。就是那个单词。ROSEBUD。然后他手中的一个玻璃球摔落在地跌个粉碎了。那玻璃球里有一片大雪纷飞的世界。然后紧接着的是一段九分钟的记录片。在记录片里我们知道了凯恩这辉煌的一生。他创建了一个庞大的报业王国。他曾经差点成为美国的总统。他一生娶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总统的侄女。一个是一名美丽的歌剧明星。可是我却在电影里看到伟大的公民凯恩一个人孤独的死在了他那用尽无数钱财建立并堆置了无数他收藏的奇珍异宝的仙那度宫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或朋友。只有惟一的一位护士小姐见证了他的死亡。那份孤独犹如那玻璃球里的那片大雪纷飞的世界。在那世界里曾有一位剪刀手爱德华孤独的与自己的爱人告别。

　　今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我在襄樊的一条热闹的街头的一个酒馆里和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喝酒。那时候窗外下起雨来。我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奔涌而至的车流。路口不停变换的红绿灯。感觉和这个朋友已经渐渐开始无话可说。突然有些伤感。就不停一杯杯的喝酒。那个朋友不停在劝我趁年轻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老呆在家乡一事无成的混着日子。我却告诉她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想留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平静的活着。每天夜晚为那些我喜欢的或喜欢我的人们写一些能让他们心动的字儿。不管这样的生活是痛苦还是快乐我都会很满足。这时候那位朋友带来的另一位朋友突然问我。你不是曾受过什么挫折和剌激？那位哥们也许大不了我几岁不过听说他已是武汉某家房地产公司的经理。面对这个问题我有些哑在失笑又有些无言以对。我无法回答我只好继续低头闷自喝酒。那份孤独我想与凯恩无所不同。我记得那晚上我有些醉了。在醉眼朦胧之际。我突然很想去看电影了。看电影里的那些繁华若梦红颜白发过眼云烟都在转瞬之间。

　　那名女孩果然开始坚持看我的文字。并且不管我在不在线。她总会给我留言。给我说说话。那些天那冬天柔和的阳光总是洒满我的心房。我开始了每天都习惯写点什么等她来看。现在却只能想起惟一一段她留给我的文字了。那天她说看完你的字后从网吧出来。灿烂阳光忽然之间就剌痛了我的眼睛。让我想要流下泪来。身边有个朋友对我说她想和某某天长地久。我开始觉得这四个字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死亡和时间是世间最残酷的东西面对它们我们是如此无能为力。

　　寻找ROSEBUD的秘密

　　在电影里。凯恩为我们留下了ROSEBUD的秘密。在他死后。一位记者为了查清他所说的这个单词代表的意义开始了遍寻凯恩生前的朋友和亲人。他先是翻阅了凯恩少年时期的监护人撒切尔先生的日记。我们看见了那年冬天的那场大雪里凯恩与父母的分别。突然发财的凯恩的母亲即将把自己的儿子委托给撒切尔先生。她要让自己的儿子不再呆在乡下的这个鬼地方。到大城市城去受最好的教育。这时候少年凯恩正在冰天雪地里无恢无虑的拿着滑雪板快乐的玩耍着。当他得知母亲的决定后。我们看到了先是愤怒然后变得失望的凯恩。他拿着滑雪板重重的打向撒切尔先生。然后他的母亲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雪总是和我的少年时光联系在一起的。或许是现在全球变暖我们这个城市很少下雪的缘故吧。我总会想起童年时大院那群欢快闹着打着雪战的孩子们。他们现在都去哪儿了呢。还有每家每户门前堆着的雪人和屋檐下挂满的冰勾。真是让人回忆呀。

　　我们相识九天后的那个夜晚。我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从电话里飘过来安安静静的一口普通话。我想象电话那头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可是她的面目总是模糊不清的。那夜我去参加了一个网友的生日宴会。在热闹的饭桌上我身边围满了一群小我很多的孩子们他们灿烂的笑着闹着。我真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于是我只好自己喝光了桌上的一整瓶红酒。然后我的头晕极了再然后我匆匆离开去上网了。我对她说我乱极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一个电话号码。说等会你给我打吧。

　　那晚上下起了丝丝小雪。我赶着去上夜班。我一个人走路。北风吹来。那条路很久都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我的身后慢慢开来了一辆汽车。那车打亮了车灯我感觉到我身后的那道光线下的雪花飞舞。我特别想把那一瞬讲给她听。在那个夜晚。她说我念一段句子你听吧。然后她念了一段至今我也不知道是安妮宝贝的哪篇文字。再然后她开始给我反复的放一首王菲的叫怀念的歌。她说听吧听吧。这是我送给你我最喜欢的歌曲。你很快就会安静睡去的。在那晚我终于在歌声里慢慢涌上睡意。

　　这时候电影里那名记者仍在不停的寻找凯恩的好友，先是凯恩生前的经理人伯恩斯坦。伯恩斯坦也不知道那个单词的意义。他只能回忆起他和凯恩一起创业的那些时光然后他们成功的创造了报业史上的奇迹还有凯恩对政坛的兴趣。以及凯恩与第一任妻子曾经幸福的婚姻以及婚姻最后的破灭。再然后记者找到了凯恩的好友里兰先生。已是病人的里兰先生回忆了凯恩第一次婚姻变更内幕的信息。他跟第二任妻子的邂逅。他政治生涯的破灭。以及他最后为了妻子的歌剧事业跟好友反目为仇的细节。

　　在我们认识的第十四天。她送给了我那盘公民凯恩。在那天晚上。她告诉我在这个城市的另一间不知名的屋子里。她同时也在看这部公民凯恩。她对我说很好很好。现在这个城市终于有个人能陪我一起看这部电影了。那个夜晚。我们讲了三个小时的电话。在我以后的时光里。我再也没有讲过这么长的电话了。因为我知道有些热情也许是一次就能耗尽的。那天晚上。我对电话那头的她不停的说起那些我喜欢的电影。两个只能活一个。那些书。苏童的香椿树街。王朔的空中小姐。我对她说我希望这一辈子永远不要丢失你。她却笑了。她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时间和死亡是最残酷的东西。在它们面前我们是如此无能为力。在我们认识的第十九天。我突然失去了她。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上线后。我没有收到她的留言。再然后我遍寻了我的QQ我竟发现我的线上已没有这个叫ROSEBUD的女子。我开始在那晚疯狂的打她的电话。直到我自己都不记得我打了多少个同样的号码得到同一个冰冷冷的声音。你所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我开始疲倦的怀疑这个女子是不是曾真的出现过。可是摆放在我碟机上的那盘公民凯恩又怎么解释呢？

　　电影里。那名记者已经找到了凯恩的第二任妻子苏珊。苏珊痛苦的回忆着她在凯恩的逼迫下不得不去学唱歌剧的那些日子。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演员。可是她无法抗拒凯恩的那些要求。她最后只能选择用死来反抗凯恩。可惜她却没有死成。终于凯恩不再逼迫她了。她只能终日躲在巨大的仙拿度宫里无所事事的自己和自己玩弄那些拼图。等待着青春的终老。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忍受不了自大且专横的凯恩。痛下决心离开凯恩。

　　电影的最后。记者回到了仙拿度宫见到了凯恩的管家雷蒙。雷蒙见证了凯恩晚年时的孤独。再也没有人陪他说话。他的朋友们一个个的离开他。他终日里徘徊在仙拿度宫里。玩弄着那个临终时跌碎的玻璃球。雷蒙说曾经听见凯恩自言自语的说着ROSEBUD这个词儿。可是这个词儿到底是什么意思谁能知道呢。最后他笑着对那位记者说也许那是一个女孩的名字。也许是他的一个心愿。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吧。

　　玫瑰花蕾

　　从那个夜晚后我失去了那个女孩的消息。她再也没上过线。她的电话也关掉了。只是在这年五月的一个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不知哪儿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女孩不停的在哭泣。从自而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我也什么也没说。我只是静静聆听她哭的声音。五分钟后。她的哭声开始小一些了。我知道那个电话将要挂断了。我突然对她说在你曾送我公民凯恩的地方。我会送给你一点礼物。直到现在我仍害怕我那天莫名的那种冷静。

　　那天的星光很灿烂。没有跨海大桥。也没有白浪滔滔。只有命运的那些心血不潮。那个商场如今已重新装饰一新了。人来人往。我在那个曾经装过公民凯恩的牛皮信封里装上了两个风信子。一个粉红。一个海蓝。我想她会把这两个风信子挂在她的床头。这样她不会太寂寞。那两个风信子彼此做伴也不会太寂寞。另外还装上一盘我自己录下的我十六岁最喜欢的周治平的歌。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青梅竹马苏三起解MRLEE你要往哪里去。我希望和她一样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对方。让这城市里有另一个人看同一场电影听同一首歌。那个夜晚我把那个信封放在那商场边的一棵行人稀少的树下。我想她一定会拿到它们的。在我坐一辆摩托车离开后。我突然想要叫摩托车调头。因为在那瞬我感觉到了她的到来。可是我犹豫了一分钟后。我还是没下这个决定。

　　电影里那名记者终于没能找到那个单词的意义。后来我在听说了那个单词的中文译意：玫瑰花蕾。玫瑰花蕾到底是什么呢。在他离开仙拿度宫时。工人们正在将多年来具有收藏癖的凯恩收集的一切物品有价值的打包送走。无价值的烧掉。最后镜头越过一堆堆堆置的那些奇珍异宝或破烂垃圾来到一个火炉前。一只已积满多年灰尘的滑雪板被丢进了火炉。我们能清晰的看见这正是多年前凯恩离开父母时带着的那块滑雪板。那块滑雪板在大火中开始溶化。然后我们清晰的看见了那滑雪板上的一行字。ROSEBUD。

　　又是不久以后的一个夏天。我在我每次常去的一个网城上网。当我又以往一样无所事事的打发网上时光时。我在喧闹的网城中突然听到了不知是谁清晰的用音箱在放一首歌。那是多年前我听过的那首怀念。也许喜欢怀念多过见到你。我也许喜欢想象你不需要抱着你。我突然站起来。我跨过一排排电脑。我看见了一个依曾相识的女孩子静静坐在一台电脑前。她抬起头看见盯着她发愣的我。安静的莞尔一笑。

　　恍惚之间。我想起了那些才逝去不久的时光和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叫ROSEBUD的女孩。可是为什么那些日子竟已象离我很远很远了呢。

　　难道真如她所说过的一样。时间和死亡是最残酷的东西。在它们面前我们是多么的无能为力。(文/筛风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