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原来可以如此脆弱，一个意外就可能失去.

　　1、苏醒

　　我没想到会遇见向晚。我只是到她店里冲个胶卷，就被她看中了。不过也还好遇见她，让我暂时停下了漂泊的足迹。走了很久，也该休息一下调整一下了。

　　她的思维真得是不按理出牌，比如让我留下来上班。她做影楼的居然不知道我是全国闻名的人物摄影高手。也对，我那时候用的名字是苏家明，难怪她不知道了。她说她提供吃住，还有四千一个月的工资，这在我以前简直是个笑话，我出席一个时装发布会就可以拿这两倍的钱。但我没跟她说出来，看她那认真地样，就陪她玩玩。

　　向晚的幻影在市中心，还算不错。这么年轻的一个丫头，已经拥有这么一个影楼也够能耐的，在这个小城里，也应该算个人物吧。当我拿着我的尼康到影楼后，她把我安排在影楼里，给了我一把钥匙，说以后就当这里是家吧。她把我当流浪的人了。

　　她个子不高，但处理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这家不算小的影楼，被她打理的不错。十来个员工，都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她很能闹，总是想出办法折腾我不让我休息，时常看我不顺眼就让我去当一棵树。她拍完照片，有时还真把我当一棵树靠着休息，还唠叨地说着一些话，有时候我想，她是不也像花样年花里的梁朝伟一样对树说秘密，可她没有。她总是适可为止。不过我喜欢看她歪着脑袋拖着下巴听我说话的神态。似乎天塌了她都不管的样子。

　　这样日子好简单，好快乐。每天只是拍照片，说话，打闹。但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远。向晚要是知道我曾经为了成名，而辜负了深爱我的小慈，她一定会赶我走的。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最恨负心的人。

　　哎，小慈，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这些年，她还好吗？她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2、向晚

　　我跟苏醒在同一个影楼工作，许多时候我可以打他一拳，然后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称他为兄弟。他也总是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苏醒的摄影技术真不是盖的，特别是人物摄影，有许多的人都是慕名而来。他的快门颇有些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他每天只接待三个顾客，这是他定的规矩，我这个老板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是影楼的财神，所以他可以对我狠一下。我不介意，只要他在这里，相信我的影楼就不会倒。第一眼看他的照片时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也达不到那样的水平，于是我重金劝他留下来为我工作。

　　由于他不肯接待第四位顾客，那只好我自己出山来拨弄那些相机，虽然我的技术也不差那里去，但是出来的照片总没有他的好。这时候我通常会乘机欺负他一下，他说过只要不拿相机，他做什么都可以。我就让他做道具，他个子高，最适合当一棵树，我就让他时常裹着一咖啡的布，插上几枝枝桠，就成一棵粗壮的树。

　　偶而干完活，我也会靠树休息一下。这时他会很委屈的叫着，我怎么遇上这么厉害的老板，老是压榨员工。我会拿起拳头捶他几下，警告他不要抗议。他也会用拳头回击我，但每次都很轻的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几乎感觉不到拳头的份量，可我还是会哇哇大叫，说要扣他薪水。他每次都说我像小孩子，闹腾的很。语气却都是宠爱。

　　不忙的时候，他会摆弄着他的那组尼康跟我有边没边的说着话，说旅游，说甲A，反正能说的就都说。我喜欢在办公桌前歪着头，托着下巴听他说话。

　　3、苏家明

　　方小慈跟我那年才20岁，花一样的年岁。她是个公主型的女孩子，是温室的花朵。当她义无返顾地提着简单的小行李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感激着上苍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份礼物。我把她捧在手心里，我喜欢听她银铃一样的笑声。

　　那时我很穷，穷得我们有时要一起分享一个燕麦面包。小慈往往给自己倒满满的一杯水，然后掰很小的一块面包笑着说：面包我可不能多吃，我怕减肥，我少吃点省得以后为减肥烦恼。然后把大的一块面包递到我手上。晚上相依而眠，我可以听到她肚子呱呱叫的声音。那声音让我觉得悲哀，他妈的我什么男人，连个钱也不会挣，只会端着个照相机整日做美梦，让她受饿。我开始出去找工作，但我没什么文凭，除了喜欢玩弄相机，我什么也不会，整一个眼高手低的白痴。相反小慈不仅仅是漂亮，她还很聪明。她家境不错，从小就学钢琴，并且精通外语。但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娇纵的痕迹。可是即使她在我身边，有时我也觉得遥不可及。她应该是个公主，而却不是小王子。

　　我白天打一些零星的小工，晚上摆弄着我破旧的相机。我渴望成名，有名就有钱，就有想要的一切。小慈看出了我的渴望，她说，要不我回去求求我父亲，让他帮帮你。我没任何表示，就转移了话题。因为我怕她看不起我，她的眼神让我感到惭愧。我竟然要靠他父亲才能成功。

　　小慈说了就做，她真得去求了她父亲。她父亲找到我的时候，告诉我他愿意帮我，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我出名后必须让小慈主动离开，否则一切免谈。他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我却鬼迷心窍一样，马上说了我答应你。我是穷怕了，我太渴望成名了，我要那种被人追捧的感觉，我在杂志上看到过的那种。她父亲跟我签了份协议，而我跟小慈的缘分就这样被我轻易的放弃了。这一切小慈都不知道。

　　他父亲如实的对应了协议，我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我不想失去小慈，不去履行协议。可我怕失去得到的一切，小慈的父亲可以让我起来，也可以让我在业界消失。

　　于是我开始寻欢作乐，我甚至把女的带回家。看小慈疯了一样跑出家门，我心里很难过。我也发了疯禽兽一样折腾自己到筋疲力尽。

　　后来知道小慈回了家，不久就去了英国。

　　两年后，我也成了热门的摄影师，不用再受他父亲影响。然我心里难受得找不到自己。在寂静的夜里，我想念小慈的音容笑貌。失去才知道可贵是我最深的体会。

　　我在盛名时期，退出了时装摄影，放弃了在海城的一切。换了个名字苏醒，开始四处飘泊，这两年赚的钱够我坐着吃它几年。我拿着尼康开始接受一些旅游杂志的图片拍摄，我想找回自己。

　　4、向晚

　　我其实挺不懂苏醒的，跟他工作快一年，还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他不说，我也不问。起初我留下他，是因为我觉得把幻影交给他也许更能发展起来。我不适合做生意的，我内心向往着到处飘的生活，所以我才会去学摄影。可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大人却大手笔的送了我一个影楼。我本是个散淡的人，我的心停不下来。然我又不想荒废了幻影，毕竟是一个固定资产，等哪天我飘累了，回来还有个地方可供我歇息。苏醒真得各方面都适合，他能写会算又细心，特别是摄影技术高我一筹，把幻影交给他我安心。

　　也许是寂寞时有个伴，也许是有了会听我说话的人，我开始渴望着停留。我跟苏醒混在一起久了，大家都觉得我们是恋人，可我们不是。日子在我们吵吵闹闹中，悄悄地溜过。

　　春来了，我们一起去城外的山坡，踩户外婚纱摄影的景点。山坡不是很高，草却是很茂盛，碧绿碧绿的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苏醒拿着他最爱的尼康四处取景，我在草地里乱跑乱跳。忽然脚背一阵剧痛，我第一意识就是我被蛇咬了。我尖叫起来，苏醒飞一样的冲过来，把我拉离那片草地，让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查看我的脚背，上面有个往外冒血的蛇牙印。他迅速的用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割下了尼康的背带，扎在我的脚腕上不让蛇毒上侵。然后用刀划开蛇牙印，伏下身来，用嘴吸我脚背上的毒血，边吸边吐在旁边的草地上，那草一碰到血就焦了，像被火烧过一样。他不停地吸吐着紫黑色的毒血，直到鲜血冒出来为止。

　　而后又马上到附近的地方采来一把什么草药，嚼碎了敷在我的伤口上，那草药凉丝丝的让伤口舒服了许多，也让我止住了泪。我从被蛇咬了后，一直在哭。看我不哭了，苏醒自己也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嚼碎的草药。

　　他又脚步踉跄地把我背到马路上，拦了辆车，直奔医院。在急救室，医生给我处理了伤口，打了针，又给苏醒打了一针。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好样的，如果不是你这样及时处理这小姑娘就没命了，你真有勇气，你知道吗？那蛇是很毒的“烙铁头”，十分钟就可以要一条命的。

　　听完医生的话，我忽然害怕了。我还没跟苏醒在一起，我怎么可以没了。这念头在我心里闪过，这些日子我一直跟他相处在一起，原来他已经在我心里了。生命原来可以如此脆弱，一个意外就可以失去，我不能就此错过苏醒，我爱他。

　　晚上我不想回自己的家，歇业后坐在椅子上不想走。今天医院回来后，苏醒也很沉默，没怎么说话。他只是偶尔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看我，嘴巴张了几次，却什么也没说。

　　我心里默默的练习着：苏醒，我爱你。虽然我不知道他过去的一切，在医生告诉我曾经离死那么近的时候，我想到的人是他苏醒，这足够说明他对我的重要性。我愿意不要他的过去，我愿意就这样爱着他。

　　5、苏醒

　　与向晚相处久了，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上她了，午夜醒来，眼前出现的人影居然不是小慈，是向晚这丫头。

　　她总是微笑着，一脸的阳光，她和小慈是不同的人，她周身都是温暖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如果说小慈是遥不可及的公主，那向晚就是随时给你带来快乐的天使。她信任我，无私的信任着我。半年前开始，她就已经不管幻影的日常事物，只玩弄那些胶卷。她把一切都推给我，嘴里最多的一句就是：找苏醒去，问他就可以，他决定我就同意。似乎幻影是我的。她赖皮得跟孩子一样，我说我不是老板，是打工的，你要分清楚。她一派天真地说，大家来影楼可都叫你老板，叫我老板娘，所以你是老板。我被她弄糊涂了，什么时候开始我被她这样吃的死死的呢？也许一开始就是被她那张天使的容颜迷惑了。

　　今天我差点就失去了向晚，我很害怕。看她被蛇咬了，我什么也没想，就凭多年在外拍图片的遇到过的各种经验，及时处理了伤口。但当医生说，她差点就没命的时候，我冒了一声冷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了她，但我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闹来闹去的日子，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经过这些快乐的日子，我已经很难再回到原来了。

　　回来后我一直在考虑，我要不要告诉向晚，我不想失去她。想着差点就失去她，我就感觉胸口疼痛，似乎被人抽走了一根肋骨。放弃小慈是我生命里的遗憾，但如果失去向晚，我将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或许没人相信，但这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等今天下班，我一定要告诉向晚，我想跟她在一起。总算下班了，她又趴在桌上，也许她累了。我走了过去，刚站在她身边，她就已经扑过来，苏醒，我不要离开你。

　　我环抱着她，向晚，我不离开你，我答应你。向晚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的坠落下来，我只好以吻缄封。(文/素衣秦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