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裳美男孩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他们从小就是邻居，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小女孩要比小男孩大一岁，所以小男孩从小就把小女孩叫做小姐姐，小女孩也很自豪的担当着姐姐的角色。他们住的村子是那么的小，以至于他们两个没有其他年龄相近的玩伴。小男孩是个有点羞涩和胆小的孩子，每次上山玩时小女孩就走在前面为他拨开挡路的树枝，还要赶走路上的四脚蛇，小男孩乖乖跟在后面，有时候还会拉着小姐姐的衣角。她并不是个野蛮的小姑娘，但是有大孩子欺负他的时候她甚至会为他打架。夏天的傍晚他们常常手拉着手躺在村边榕树下小桥的青石板上，透过绿荫的空隙望着天空中闪闪烁烁的星光，听着身边的溪水为他们轻轻弹奏乐曲。有时候他们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直到家人打着灯笼来找他们。

　　后来小男孩和小女孩都不再那么小了，他们变成了十四五岁的男孩和女孩。他依然叫她姐姐，但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他再也不用她为他开路了。现在下雨的时候总是她在他的伞下，一起走过村边的小桥再经过一段长长弯曲的小路去邻村的私塾读书。夏天做完功课，他们还是常常在榕树下一起度过星夜的时光，她一边编着辫子一边给他讲她从书上看来的故事。她告诉他天上那条美丽的飘带叫做银河，它隔开了一对生死不渝的恋人。她指给他认识牛郎星和织女星，他则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她发现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少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呢。她这样想着，不觉微微笑了。

　　姐姐，你知不知道这条小溪流向哪里？一天晚上他们像平常一样坐在溪边的时候男孩忽然问女孩。女孩有点吃惊，因为她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她不忍心让他失望，因为她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无所不知的姐姐。于是女孩说明天我们一起沿着小溪走下去看看吧。男孩就用力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憧憬。

　　第二天清早他们悄悄地出发了，没有告诉家人要去哪里。走到村头，女孩叫男孩等一下。她摘下榕树叶子折了一只小船放到石板小桥下，小船打了两个旋儿就顺着溪水平平稳稳地流下去了。然后她背起包说走吧，看看我们的小船会把我们带到哪里。于是他雀跃地跟上。快到中午，他看出了她有些疲乏，从她肩上把背包抢过来。女孩抓着带子不给他，男孩就说姐姐别逞强了，看你满脸的汗珠。她抬手去擦汗时他就乘机把她的包背在了自己肩上，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笑着喊道：“姐姐，快一点呀。”她看到他也是一脸的汗水，但笑容却像阳光一样灿烂。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照顾的胆怯小男孩了。如果没有他，自己敢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吗？女孩心里想着，眼里竟然有点儿湿润，脚步却急急跟了上去。

　　他们终于找到了小溪的尽头。那是一片明镜一般的湖泊，像天空一样碧蓝碧蓝的，宽得望不到边。两个人在湖边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用湖水洗净了脸和手，吃了带来的午饭。女孩说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路上天就会黑。男孩答应，却仍然依依不舍地望着湖面水天相接的地方。“姐姐，你说湖的那边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在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地问。“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吧，等你成年以后就会知道了。”女孩安抚他。“嗯。以后，我一定会到湖的那边，还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呢。”男孩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充满自信的光彩。

　　以后他们闲暇的日子就常常一起来到湖边散心。男孩还是习惯于把心里的一切都向姐姐倾吐，有时候是快乐，也有时候是郁闷的心情，她总是先静静的听，然后温柔的分享他的快乐排解他的郁闷。渐渐长大的男孩偶尔会有一会儿望着远方出神，那时候她就微笑的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微风吹过她的面颊，她会感到一丝奇异而甜美的幸福。十六岁的女孩有时暗暗希望这样的时刻会永远停留下来。

　　可是男孩终于乘船渡过湖的那一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他已经到了独立谋生的年纪，父母希望他留在家里帮助干农活，但男孩执拗地出去闯荡天下。男孩最后告诉女孩他的决定时女孩心头重重地一震，几乎就要落下眼泪来。但她还是强忍住了，微笑着对他说一路顺风，好男儿志在四方。

　　男孩走后女孩仍在家里过着一如既往的日子，但每一个白天和夜晚，无论任何时间她总觉得生活里缺少了一些什么。她把这缺少的一部分用思念来填补，日日夜夜地想着他。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他烧着平安香，祈祷远行的旅人无灾无难。她记得他临行时说过一定会回到姐姐身边来，她愿意为这一句话等着他，哪怕等到地老天荒。

　　女孩在那个小村里一等就是三年，她的父母相继谢世，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常常在梦里见到男孩回来了，还是从前那个天天叫着她姐姐的男孩子，带着一脸清新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男孩真的回来那一天，整个村子都轰动了，他穿着整洁漂亮的衣服，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但是女孩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看到他脸上多了好多风霜的痕迹。男孩在迎接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女孩，他飞快地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姐姐长姐姐短地问个不停。

　　那天晚上，当他们两个人终于又一起坐在老榕树下青石板上的时候男孩兴奋地告诉女孩，他要结婚了。他在湖的那边不但看到了广阔的天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且还找到了爱情。整个晚上男孩喋喋不休地叙说着那个异乡女孩的好，她是多么的美丽贤淑，又是多么地爱着他。他说，春天来的时候，她就会来了，坐着小船渡过蓝蓝的湖水到他的身边来，做他的新娘，做他生死相守的伴侣。“姐姐，你一定也为我高兴吧？”男孩最后问女孩。他的眼睛像一双闪着希望光芒的星星。谁也不知道女孩这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但她勉强自己微笑着对他说：“那很好啊，祝你们幸福。”

　　飘雪的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在女孩一生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害怕过春天的到来，她祈求东风的脚步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是该来还是要来。女孩不再是那个像阳光一样活泼的女孩子了，在一个个失眠的夜里她眼看着窗外冰雪消了，柳梢青了。男孩常来看她，他深深为女孩的消瘦担忧，却全不解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