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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美丽的樱桃之恋

http://y.sina.com.cn 2003年12月24日 15:48 《青年文学·下半月版》

  ----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别挥衣袖。

  ----引子

  那一年,我还没有成为石榴,还是一颗樱桃。

  在车上,他牵了我的手,第一次。因为颠簸的路,我站立不稳。很快,他的掌心湿了;很快我的脸烫了。一直保持着非正常的心跳,或者加速,或者漏拍。这是我第一次和男孩牵手,在我的樱桃季节。

  下了车,他固执地没有松开手,我迁就地没有抽出手。在初夏微热的风中行走,沉默是我的话语;低头是我们的姿态。

  回到宿舍,我抱着腿,缩在床角,期待着黑夜的降临。我害怕黑夜又眷恋黑夜。在黑夜里,我走向孤独;在黑夜里,黑色掩盖我所有的惶恐和无助。在今夜的黑色堆积里,纠缠我的是这个温良如玉的男孩,算算过去,我们的对话不过三四句。彼此是两个不相交的圆,划着各自的轨迹。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也许,夏日喜欢下雾,雾气中,所有的精灵都会出来跳舞。

  过了三天,他拨通了我的电话。说他们院有一场舞会,希望我过去作他的女伴。我说你在舞厅等我。

  当太阳砸下山的时候,黑色一堆一堆挤满了空间,以虚无的形式。我一身素衣长裙,走进灯光迷乱的舞厅。他坐在那里,似乎,那里不舞厅,而是一个寂静无人的山林。我以轻盈的姿态,接近那片山林。他带着我,以不变的步代,以永远从容淡雅的慢四在各种舞曲中行走。似乎我们在一个无人之境舞蹈,固执而从容。

  随后我们犹如两粒尘埃,从舞厅里消失,在草坡边的小径漫步。他说他不了解我,对我只有心进而塑造的形象。我说我也一样,但我不会企图去读他。现在我终于知道,当我们作出决定的进修,就是和想象中的人恋爱。

  “我不想征得你的同意再牵你的手,因为我不想给你时间拒绝。”他说。

  “我没有拒绝,因为有的事情不能考虑。”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吗?”

  “我不知道,我们再也走不回去了。”

  “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但是太快了,来不及相信。”

  他沉默了一阵说相信吧。他永远不会放开我的手。于是我就放弃了所有的清醒,一纵身投入一个名叫“永远”的湖泊,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只不过,那是一个在梦里萦绕太久的湖泊而已。

  我和他似乎开始了恋爱。一起自习,一起散步,一起看老同学,一起谈青青子衿,成为众多目光集中的一对恋人。

  到了六月份,是他的一个朋友的生日。那人大家叫他璜,璜说要一份我和他合作的礼物。于是,从我的旧作中选了一首词,他用魏碑体抄在宣纸上,装裱了,防在卷轴中,系上一个我编的中国结,给了璜。璜说真是一对璧人,难得如此风雅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也许璜喝多了,话有点多,说真是羡慕你们啊,我换了三四个就没找到一个相投的。兄弟你得好好珍惜啊。这样的女孩要不是兄弟你的。哥们我抢了也说不准。

  我皱皱眉,很尴尬地看了看他。他说兄弟你也太开心了吧,少喝一点。璜还没醒过来,还在唠叨,兄弟我不是说,你真……我和他对视了一眼,离席而去。

  夜风吹过头发,有用薄荷海飞丝洗头的感觉。他的手指穿越我的长发,问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珍惜。我说你的感觉和认识不应该由我来决定。他抬起头,用目光穿越黑暗,说他看不清前途,经常觉得孤独。我说谁都一样,我们处于一个尴尬的年龄。他问怎么说。我说既失去了童年的天真又没有成年的负担。他问我孤独吗。我说只不过别人醉在一丛花下,你醉在一株花下而已。那一夜,关于爱情,我们只字不提。谈论的,都是那些在樱桃季节困惑我们的问题。

  他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疼痛,但我不说,因为,在疼痛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他把我送到宿舍楼前。说:“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伤心吗?”“别挥衣袖。”我忍着沸腾的心酸“为什么?”“志摩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果真的要走,连挥衣袖的姿态都是浪费。”他双手接了接我的肩。寂寞的背影溶入寂寞的夜色中。

  我们的爱情就像茶吧里的音乐,只是唯美地叮咚着,却不知道为什么需要叮咚。

  在一个下着阵雨的午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女孩。已经把她的面目模糊很快要消失了。她问我知不知道他对我的评价。我说不知道。她说这是原话,一字未改。我说,又能怎样。你是不是要我去符合他的要求。她说知道我们恋爱了,告诉我一下。她说提醒你一下,你会很累的,因为你的形象太美。我说谢谢,希望你过得很好。电话那头一声长叹幽幽地说了一句应该是我希望你。然后,挂断的电话那一刻,似乎下了一个夏季的雨。

  我把更多的热情投注校际联谊活动,他把更大的精力投注于班级工作。忙,成为我们拒绝见面的借口,但,又是那么适用。我们的联系,从一周到一个月到没有定期。忽然,心里某个地方一痛,就想起了似乎身边应该有另外一个人。那时,也许就是我们联系的时候了。

  古代文学考试完毕后,他打电话说他很寂寞,希望我可以陪他走走,说说话,我说可以,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应尽的义务。依然是一袭素衣,以落叶的姿态向他走近。他带我去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茶吧。因为禁止吸烟的缘故,少有人来。我选择了一个灯光幽暗的角落,那里,有一丛暗绿色的观赏植物。

  他捧着茶杯,茶叶密密簇在杯底,像极了南美原始森林。他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倾听的眼睛看着他。有一位才华横溢的教授和他的夫人感情很好。可惜,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他的夫人先走了。这位教授没有续弦。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唐宋诗词的研究中。只是每到清明节,他会去葬他夫人的小丘,用笛子吹一段他夫人最爱的曲子,然后坐上半天,陪他的夫人。故事结束了,我们都没有说话。时间,似乎凝固了。过了很久,他问:“你觉得怎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是我最尊敬的一位教授,感情很专一。”“但他的夫人若有灵,肯定很心痛。”“为什么?”“死去的人需要的是怀念,活着的人需要的是爱。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的爱人活在阴影里。”

  时间滴答地流转。他先把沉默的玻璃用声音敲破。“爱情是什么?”“爱情,我不知道。有责任,有思念,有温情,有依靠,有安慰。但是,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会爱到什么程度?”“我会用生命去爱,但我不会用自由和自尊去爱。”“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呢?”“爱,是不后悔。”似乎他有些失控。他说不管在我身边的是不是他,他都希望我会幸福。他说当他发现不能给自己爱人幸福的时候,或者能力不够时他会选择离开。“不,你不知道,爱,除了宽容还有自私,不是选择放弃,而是选择努力。”“你太天真了,事情并不是有努力就可以的。”这一次,我们没有达成一致。

  以后的日子,听说他过得并不是很好。我也看得出他并非如表面的如意。但是,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我很清楚,他不会说的,他的感情是深潭底的波纹。不会让别人看的。我只能听他说一些他愿意说的故事,陪他在寂寞的时候说一些愿意说的话。但是,这种陪伴也不能化开他的孤寂我的忧伤。既然没有价值,他也不再需要我的陪伴。有人说,算了,该走就走吧。我笑笑说知道什么是习惯吗?就是明知伤痛还是坚持给自己划上一道一道的血痕。于是,我开始学习一个人走,带着浅浅的笑在没有恋人的恋爱世界里寂寞地心碎。不管也不顾自己的伤痕。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一切都会消失的,就像昨天的云。

  暑假了,他送我回家。经过了一个小时没有人声的旅程,我只是任他把手捏在掌心。不管他如何用力。似乎一松手,我们的传奇就会消散在空气之中。

  “我们也许会分开,但并不是你我的原因。”

  “我已经变了。那个在血脉里失踪了的姑娘只留下素衣长裙。”我面对他拙劣的解释只能答非所问。

  “我也在变,丢失了很多,走得跌跌撞撞。”

  “不说了,季节一到,雁子就飞走了,太阳一出,雾就散了。”

  树影与房屋梦幻似的清晰模糊。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似乎在努力。虽然我看着窗外,但我能感觉到。

  “我们……”

  “我明白,雾一散,精灵也该消失了。”

  “对不起,我的承诺……”

  “也许,本来这段感情并不长。因为‘永远’这么重的承诺又把并不长的感情压得更短了。”

  “我很抱歉。”

  “不用的。那是你对头发上有落叶的女孩许的,不是我。”

  “今天,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可以,我愿以唯美的姿态在雾中消失。”

  “谢谢。”

  我们无语,相依相偎。牵着手,一直到底站。

  没有挥手,我们同时说了一声再见,谁都明白再见是什么。

  暑假里,我反反复复听《盛夏的果实》。我们都错了。两个唯美的人在一起打造一段自以为美丽的爱情,却忘了她的纤弱。也许只有遥遥相对,我们才会珍惜对方的美丽。

  开学了,是他的生日。我换上长裙,拨通了他的电话,说生日快乐。然后,挂断。看着像我们感情一样挂断的电话线,任泪水在夏季尾声的夕阳里无声地流淌。

  我知道,我只是他梦中人物。现在,雾散了,我也该走了。以后相逢的时候,我们只能擦肩而过,不回头。

  很清晰的,我听到一声瓷器裂的声音。

  我们的爱情,就像樱桃一样。美丽,却很难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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