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南大学 止许

　　当我走向那个长头发的络腮胡时，我并没有预料到即将出现的情形。我当时只是看到络腮胡很温和、很潇洒地冲我招招手，顿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直到我坐在转椅上，被缚在身上的类似床单的围巾勒得要死，我才有些不祥的预感。再后来当我妄图挣脱那该死的围巾时，他一把把围巾束紧，害得我直吐舌头。我才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他用手掐住我的头，像捡西瓜一样地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丈量，以至于我开始以为他先前要么是掌刀的外科大夫，要么就是杀猪的。然后他坐在我身后，用左手迫使我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当他拿起梳子和剪刀开始运作时，我看着自己的秀发一片片雪花般地飞落，惊叹之余，又有些变态的快意。我甚至开始怀疑他原来是掌过勺的。刀走游龙地上下翻飞，像在削土豆皮，吓得我两股战战。

　　他身体语言之丰富令我乍舌、时而半蹲、时而站起、时而精雕细刻、时而秋风扫落叶，时而宁静，时而激昂。他长发飘飘的形象在我面前晃啊晃，晃得我想吐血。而且尽管我并不想承认这种事实，但我还是很清醒地认识到——吾不幸落到了一位落魄诗人、疯狂裁缝、野兽派画家的手里。吾命休矣！

　　一旦坐在这把小小的转椅之上，被硕大的围巾这么勒着——天啊！任凭你是关东大汉、绿林好汉，还是流浪汉、单身汉、王朝马汉，也得乖乖地听从理发师的嘱咐。叫你抬头你就得抬，叫你低头认罪，你就得低。理发师们关于你坐姿的合理化建议90%都是无法拒绝的。这不仅仅因为他正在一旁磨剃刀磨得沙沙响，这仿佛是一种古而有之的权威，容不得冒犯。

　　一般当理发师在剃头时，最好就是干坐着，别胡思乱想。我就很不幸，每次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古训”。悲惨！

　　如你所知，坐在转椅上有一个好处就是你按照光线的波粒二向性，借助玻璃的力量，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身后有一群急不可耐的人，仅此一点我还是值得庆幸，看来我坐此“宝座”可媲美龙椅，世人皆想之，遂略感欣慰，泰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