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水(南京)

　　《法学概论》是我们上大学时最烦的一门课，比理科还枯燥乏味。法学老师头一回上课就察觉了我们的这种情绪，而我们见到他之后也愈加任由这种情绪泛滥了———小平头、浓眉、沉稳的目光、黝黑的国字脸———正统的法学面相！时间过得很快，学生与老师相安无事，最多是嫌他抑扬顿挫的音调有些烦人，但对于专心发短信、睡觉者幸好还无大碍。直到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课，他说要讲一道重点题目，即考试的参考题目，教室里才掀起了一片翻书找笔的喧哗声。他悠悠地念着题目，然后请大家一同讨论。经过几番唇枪舌战，辩论淘汰的结果只剩下两个：要么是过失犯罪，要么是间接故意犯罪。老师宣布他的答案为后者并讲评了要点，然后对那些仍嘀咕着存有异议的同学说道：“反正你们自己是有思考能力的，考试的时候就写你们认为正确的答案，能自圆其说就好。”法律还能先有结论再“自圆其说就好”？这老师授课真是……虽然一个学期下来大家都感到没有学到什么，但考试终究还是要的。考试的最后一道题赫然就是那道在课堂上讨论过的“重点题目”，而且占了十二分。幸好老师事先漏了风，同学们大都和我一样毫不犹豫地结合了间接故意犯罪的有关知识挥洒了一番，并暗暗欢喜。交卷正欲走人，老师却示意我们安静，然后神秘地笑着问我们：“最后那道题目答了‘过失犯罪’的同学请举手……请举一下手！”———只有3个人。在他一再的坚持和鼓励下，陆续又举起了几只手，数数总共有8人。众人莫名其妙，老师的黑脸庞却泛起了几丝激动的潮红：“很好！比我预想的要好！同学们，这是我做的一个试验，这8位同学，尤其是前3位举手的同学没有附和我的误导，而是依据自己的思考交了一份高质量的答卷！”教室里顿时一片寂静，而后有一男生怪叫以示抗议：“老师拿我们的考试开玩笑！”法学老师仍平和地笑了笑：“不是开玩笑。法学这门课的意义远不止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我做这个试验的目的和动机就在于此！可以说，你们都拿到了你们应该拿的分数。”“这门课已经结束了，可能你们今后再也不会上这门课了。但我最后只送你们三句话：一，不要迷信权威；二，不要惧怕权威；三，要主持正义！———好，下课！”那是我十几年学生生涯中听到的最精彩的一堂课。

　　《江南时报》(2003年11月26日第三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