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渔

　　有些日子行走在路上，有些日子，只能睡在童话的梦里。

　　《夏洛的网》

　　初夏的时候，一只见多识广的老山羊拜访了小猪威伯，它给威伯带来了死亡的消息。整个农场的大人们都筹划着要在圣诞节杀掉威伯，把它做成火腿和腌肉。可怜的威伯向好朋友蜘蛛夏洛哭诉，说它不想死，它想在农场里活着，就呆在舒服的牛粪堆旁，和所有的朋友在一起，呼吸甜美的空气，躺在美丽的太阳底下。

　　蜘蛛夏洛轻松地对它说：你不会死。

　　这是夏洛向威伯许下的诺言。它一次次地在猪圈上织网，网上用清晰的人类文字写着“神奇的猪”、“谦虚的猪”、“了不起的猪”。主人一家信以为真，小猪威伯终于活了下来，被送到集市上去参加展览。没有人会再伤害它，小猪威伯将度过树叶摇落的秋天，度过白雪皑皑的冬天，看到白天再次变长，暖风吹过池塘……

　　而蜘蛛夏洛，因为疲惫和衰老，死在了空荡荡的集市上。

　　也许每个人都曾遇见过蜘蛛夏洛，在危难的阴影下，默默地为你织网，让你平安，让你可以看到来年的冰雪融化。我记起的是某个凌晨五点，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朋友知道后坐了几个小时的夜车赶来。我那时已经痛得眼前发黑，却也看见她跌跌撞撞地从门外扑进来，头发是乱的，衣服扣错了扣子。

　　关于友情，我似乎也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我也愿意这样去织一张夏洛的网，温柔的，坚强的，覆盖着我的朋友。并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一只前腿，说一声：亲爱的，再见。

　　《海的女儿》

　　那一年小人鱼看到了十六岁的王子，王子在有三根桅杆的大船上开生日宴会，礼花把整个夜空都照亮。小人鱼钟爱的大理石像在这一刻复活了，他就在那甲板上，跳舞，与水手们握手，大笑。那一年我在昭觉寺外看见他，他半睁着眼睛像是没有睡醒，顶上的头发统统竖起。他真是可爱。

　　小人鱼忘不了王子的美貌，也忘不了因为没有他那样不灭的灵魂所引起的悲愁。她走出父亲的宫殿，穿过珊瑚虫纠结的海底森林，用自己的嗓音和头发与女巫做了交易。小人鱼上了岸，她的尾巴变成一双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我笨拙地穿着新买的高跟鞋去见他，鞋子太紧，后跟太高，脚心都起了水泡。走路这件事，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可也从来没有这么欢喜过。他在我面前蹲下来，说：我背你吧。

　　那个深夜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赶路的大卡车，满载着货物，从我们身边呼啸开过。车灯照出他的脸，我伏在他背上，看得清他的眉毛、嘴唇与微微翘起的下颌，额头上起了汗。他的眼睛看着前方，他什么也不知道。而我刹那间失去了我的声音。

　　因为我一直记得小人鱼的故事。她爱着那大理石雕像，把它安放在海底的小花园里，在它旁边种植玫瑰花一样红的垂柳。当雕像在现实中成为落水的王子后，小人鱼离开族人，放弃三百年的寿命，交出了她的声音。但王子终于娶了邻国的公主，小人鱼拼将沉默的余生，为王子的婚礼献舞。在次日清晨，她化做了蔷薇色的泡沫。

　　我懂得有些人永远只能是大理石雕像，站立在太阳色的花朵中间，站立在垂柳蓝紫色的倒影里。靠得太近，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我曾经回想着小人鱼，坐在他的车上，绕着我们居住的城市，兜了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依次经过我的家、我的大学，他经常去打球的小广场、他家附近的书店、他工作的地方。在车子路过某条街时，他忽然说：到了春天，路两边的花都会开。

　　那一刻我多么想对他说一句话。然而我只是坐在车的后座，在每一个转弯处，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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