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可他从来没有活过？

　　文 /记者 陈潇俊 实习生 石凯峰

　　当人们每天享受着网络搜索引擎带来的便捷与海量信息时，有人却忧心忡忡———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未来网上搜不到的人或物，将被视为不存在。

　　他们没有考虑到的是，如果事情朝着另一个极端发展呢？如果能在网上查到一个人的各种资料，那么，他就能被理所当然地视为存在吗？

　　2005年的7月5日，北京一家报社的实习生张海燕，不会忘记这个特殊的日子。

　　几天前，她在网上一个人气颇旺的论坛里，第一次听说一个叫蔡小飞的人。一篇标明“转载”的帖子说，蔡小飞是位18岁的著名少年作家，生在上海，在天津读书，出过书、得过奖，今年参加了天津高考，还写了一篇批判中国教育制度的作文，但就在6月20日，他发现女友爱上了别人，一时想不通，从13楼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帖子里有蔡小飞的年龄、家庭背景、成名经过等资料，最后，还附上了那篇惊世骇俗的“高考反文”的“完全版”。几乎和所有热爱文字的人一样，蔡小飞有自己的博客“那些花儿”，网址也在帖子里公布了，但是博客主人已逝，现在由蔡小飞生前好友“张朋”接管，并不断发布一些蔡生前的作品。

　　顺理成章地，张海燕决定就这一“猛料”，采写一篇新闻。她采访了社科院的专家，采访了几位“80后”作家，采访了心理咨询师，让他们谈对“蔡小飞自杀事件”的看法。为了让文章更翔实，她还摘录了那个帖子里的蔡小飞生平资料。7月5日，这篇名为《18岁少年作家因情自杀》的文章见报。

　　自杀题材、少年成名、高考反文、专家分析……一个个抓人眼球的亮点，很快让这篇千字左右的稿件，被各大门户网站转载，并在网上迅速流传。一时间，人才辈出的“80后”作家里，又多了一个蔡小飞。只可惜，人已经死了。

　　就在所有人为“蔡小飞跳楼”扼腕时，情况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6天后，天津市教育部门公布了一个让人咋舌的消息：今年天津7.3万名高考学生中，没有一个叫蔡小飞的，也没有发音相似者。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有一串串的调查结果出炉：天津的户籍档案里查不到蔡小飞；上海有7个叫蔡小飞的，但都生于60年代以前；天津市公安局说，6月20日没有蔡小飞自杀的记录；津沪文学界无人知晓蔡小飞；传说中最先刊登“高考反文”的《华夏文娱》报不存在；帖子里那位撰写了“蔡小飞访谈”、“蔡小飞生平”等多篇新闻的记者，其姓名疑似捏造……

　　从决定写这篇稿子的第一刻起，张海燕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她从没怀疑过，是不是真有蔡小飞其人。但现在，几乎可以认定，她制造了一篇轰动一时的假新闻。种种证据，把她逼到了一个万分尴尬的境地。

　　7月14日，张海燕所在的报社向读者郑重道歉，承认《18岁少年作家因情自杀》一文“未进行细致核实”，“蔡小飞自杀一事尚存许多疑点”。张海燕也因这篇文章，结束实习，离开了报社。

　　到这里，事情本该了断。但几乎就在“登报道歉”的同时，另一条惊人的消息，像暗流一样在网上传开———真有蔡小飞这个人！他确实参加了高考，但由于“反文”、“自杀”等敏感事件，在高考结束后被“除名”，这才使“蔡小飞自杀”成为了谣言。

　　“存在派”的另一个力证，是网上流传的蔡小飞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静静地站在大海边，倔强地歪着脑袋，一脸冷冷的表情。

　　两种说法在网上激烈碰撞，一边，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蔡小飞自杀”是一次恶意炒作。另一边则钦佩蔡小飞的才气，坚信确有其人其事。争来争去，谁都不能说服谁———如果蔡小飞存在，那他到底是死是活？他有没有参加高考？为什么有人对他“蓄意除名”？如果没有蔡小飞这个人，那他的“高考反文”以及博客上的文字，是谁留下的？造出“蔡小飞”种种新闻的人又是谁？

　　谜团越来越多，可真相只能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