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葛剑雄

　　最近，英国《每日明星报》、《每日快报》等报道，威廉王子即将从圣安德鲁斯大学毕业，并且获得地理专业学士学位。据校方透露，如果威廉的毕业论文和结业考试进展顺利的话，他很有可能在学位分级中获得“中上”。

　　而这一点，就已超过了他的父亲查尔斯王子以及叔叔爱德华王子。因为无论是查尔斯当年在剑桥三一学院，还是爱德华在剑桥耶稣学院就读时，最后所获得的学位分级都是“中下”。报道称他“凭着其极为优秀的大学成绩，一举成为有史以来英国王室最聪明的王子”。

　　这不能不使人感慨英国这些名牌大学在评分时可贵的吝啬。学生虽贵为王储、亲王、王子，成绩也只给中等，所以威廉能获得中上就成了王子中的奇迹。反观国内大学中的评分却与时俱进，水涨船高，前些年还是“以粮(良)为纲”，如今早已“优良为纲”了。研究生的学位论文通不过的极少，通过者非优即良，中以下罕见。学生的评语个个写得如同先进事迹，绝无缺点，连希望如何也不提了。因为如果这样写，别人看了就会产生丰富的想象———此人在这方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犯过严重错误。

　　至于某些特殊身份的学生，如高官名流的子孙，在职的高官、教授、巨商研究生，自然不必为通过论文、获得学位担忧，成绩也绝不会被评为中等，即使明知是秘书捉刀，旁人代劳。最近听说某名人的后人写出了优秀论文，颇觉不可思议，因为我的一位友人正好熟悉此君情况，说他连本科水平都达不到。后来才知道不仅论文有人代写，就是答辩时的提问和回答也早已印发，双方照本宣读即圆满成功。如此排场，哪位老师还敢评他中等？真有人敢做，肯定也无济于事。既然此人神通如此广大，肯定能推倒重来，直到满意为止。

　　报道说，威廉的学位论文长度约为1万字左右，主题是关于印度洋罗德里吉斯岛附近珊瑚礁生长情况。这说明，威廉的选题符合地理专业的范围，货真价实。要是照国内一些学校的做法，他只要研究英国女王的治国思想、王室的光荣传统，或者论证宫廷秘闻，回忆戴安娜王妃的丰功伟绩，必定能写出最优秀的论文，因为他具有连导师也不具备的优势，而且旁人岂敢批评？这不是说笑话，而是某些特殊研究生的专利，也是他们的论文确保优秀的法宝。

　　其实，我们的大学并非没有这样吝啬的传统。远的不说，就是1981年我们复旦大学第一届硕士研究生毕业时，先师谭其骧指导的四人中，就有一位的论文没有通过，最终未获得学位。蔡尚思教授指导的三人中也有一位未通过。后来谭先生主持论文答辩，有位同学的论文也没有过关，经修改补充，三个月后才重新通过。

　　国情不同，校情各异，但都要珍惜学术声誉，坚守学术传统，还是吝啬些好。(作者为复旦大学教授、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