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刚刚结束，很多家长关注着孩子们的成绩。昨天，记者收到了一封沉甸甸的信，信中家长忏悔把孩子教育成学习机器。

　　相信不仅是这位父亲，很多家长在孩子教育问题上都面临这样的困惑。今天，晨报将开通热线86854511，欢迎读者就如何引导、教育孩子，如何发展孩子的个性，怎样对待孩子要面临的学业和就业等问题展开讨论。

　　家都不能使你感到安全

　　知道吗？孩子，当你进门后叫一声爸爸之后，就很难再听到你的声音，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当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知道在门外徘徊的是谁吗？你还记得前几天那个情景吗？就是那天你忘了关好房门，我静静地来到你的身后，把你吓一跳的那天。孩子，我再也没有想到，你在自己的家里，会流露出那一惊恐的神情……孩子，知道吗？在家都不能使你感到安全，对我是多大的震撼吗？惊慌、恐惧和接下来的茫然，是你当时留给我的最刺心的印象，可是，孩子，这也正是我近日来极力隐藏和否认的心境啊！

　　我在痛苦、悔恨、眼泪之后，睡了一个近年来最沉的觉，虽然时间不长，但我醒后非常清醒。我终于明白，造成今天的结局，全是你的爸爸——我的责任。我要向你忏悔，请求你的原谅。

　　那时你就像一台学习的机器

　　小学，你的优异成绩一直是我的安慰，我的希望，我惟一的食粮。当我吃着小菜或者清白的豆腐时，我吃得很香，因为旁边就贴着你的奖状，它们比红烧肉更能使我满意。

　　当你以优异的成绩迈进社会的时候，我就已经高兴不起来了，这同你中小学的优异成绩相比，带给我的是那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孩子，我不想骗你，其实这时我已经有点莫名的恐慌了。

　　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你高中时期，在你学习上完全不用我操心之后,那时你就像一台学习的机器，可能是因为你越来越少言寡语，使我的注意力从你的学习上移到了你的未来上。我看了一些书，因为我好像那时就有点怀疑我对你的教育是否正确。但由于高考在即，这种怀疑并没有让我走出狭窄的区域。但是在你大学时期，更多关于西方教育的书，关于世界名人成长过程和对人生看法的书以及旧书摊上的一些世界文学名著，给了我愈来愈深的感触。

　　是我把读书看成了我们全家翻身的惟一机会

　　当我发现，即使在家中也没有让你感到安全的时候，我终于打醒了自己。我要向你道歉，我要向你忏悔，向你控诉我的罪责。

　　我不该只关心你的学习，不该为你买那么多书，找那么多习题，不该用我仅有的一点小聪明和偷来的一条狭窄的认识链，让你确信什么是“黄金屋”，什么是“人上人”，什么是理想的生活。

　　我不该只和你谈学习上的事情，我不该在为你做任何事的时候，总想着你的学习。你渐渐地同我疏远，慢慢地习惯关紧房门，越来越不喜欢户外活动，这都不怪你，孩子，是我忽视了交谈的作用，是我没有对你打开我的心扉，是我把读书看成了我们全家翻身的惟一机会。

　　记得在你一二年级的时候吗？我想你多半是不记得了，就是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记忆深处把它给挖出来的。那时你虽然小，但你觉得自己还可以，很自信。有几回你同我争论一些学习之外的东西，表现得那样斩钉截铁，可是每次争论之后，你都显得有点失望，你好像也发现到了自己的幼稚和可笑，以致渐渐地你不同我谈其他方面的事了，只同我谈学习、成绩，成绩、学习。而正好，这也正是我的目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是四五年级，还是初中，我们就没有交谈了，你用试卷代替了语言，代替了你的全部，而我每次看到了你的试卷，也就忘了说话了——是的，这正是我做美梦的时候。

　　是我让你变得不愿与人交流

　　现在我才明白，交谈对你意味着什么，争论对你有多么重要，那是你形成并确定自己的思想、观点必不可少的过程和条件啊。争论更是你的内心渴望，它们能够真实有效地代表你存在于有形之中，而不是存在于模棱两可的无形之中；那时你多想全方位地展现并证明你的存在，而不是仅仅在学习上显示你复杂而又充沛的生命。可我在这一时期里又做了什么呢？我千方百计隐没它们，消除你那些与学习无关的思想，诱导你并让你相信，只有读书才是你惟一的职责。是的，我做到了，为此我还不止一次偷偷地乐。可是，现在想来，我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顿。是我让你变得不愿与人交流，变得不会展现自己，变得这样缺乏自信，是我让你的生命缺少了活力。从你那双无神的迷惘的眼里——孩子，原谅我这么说——我看不到你的未来……我该死，我有罪，我不能原谅自己……

　　很少有你的同学到我们家来玩，或者根本就没有，我能够想象你在学校里是什么样子，你的优异成绩已经告诉了我，你在学校的玩耍和与同学交流的时间一定是同在家一样的稀缺。孩子，是我让你生活在枯燥、孤独和寂寞之中，曾经有成绩支撑着你的自信和你的孤独的骄傲，现在……儿啊！我对不起你，我有罪啊……

　　我最不该把我的希望寄存在你的身上

　　孩子，我不想叫你的未来也同我一样，把苦水往肚里咽，把笑脸送给别人。可是，我现在咽的是什么啊？孩子啊，振作起来吧，别再让你的父亲咽着悔恨的泪水……

　　千不该，万不该，我最不该把我的希望、我的理想，寄存在你的身上，使你在驮着沉重的书包的同时，还背着你父亲的重托，使你早早地就感到了身心的疲惫和生命的无趣……孩子啊！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权力在你的人生路上偷偷地放上我的希望，让你的路走得这样艰难，这样沉重。

　　儿啊，我不得不以这样方式来彻底地认错，彻底的忏悔，尽管我的语无伦次可能唤醒不了你太多的记忆，但如果你还认得你的父亲，或者你还能够原谅我，就请你和我谈谈吧；或者你不忍心当面指责你的父亲，就照我这样请我们的媒体帮忙吧，反正你一定要同我谈谈，一定要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行吗？好吗？我牵肠挂肚的孩子……

一个清醒的父亲 2005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