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刚

　　清明节的前一天，“新华视点”报道了上海交通大学57岁的讲师晏宏才之死。这位好教师的遭际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人们为晏老师的高尚品格而感动，更为他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打抱不平。4月6日《新华每日电讯》摘编的网民言论，归纳了人们所表达的四种情绪，即“慨叹：晏宏才这样的好老师太少了！困惑：什么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质疑：有多少学术论文货真价实？焦虑：如何建立科学合理的教师考评机制？”

　　确实，仅仅感动是没用的，正如陈丹青教授所言，对于现行教育体制，不少人虽然心有不满，但出于利益得失考量却是合作者；像晏老师这样不但敬业爱教，而且不肯为晋升职称炮制“论文”、疏通关系的宁折不弯的高士像凤毛麟角般珍稀。就事论事地责备校方也是不公平的，正如大学教师、时评作者祝俊初所指出的，一个57岁的讲师能登台授课还算幸运的，如今在一些高校，行政管理者发话了：“N年升不了职，你就给我走人。”一个好人早走了，大家纪念他，是寄托自己的情感，也是借以表达久蓄于胸的愿望；否则，便如孔子门徒痛斥鲁国国君所说，“生而不用，死而诔之，非礼也！”

　　我以为，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认真反省一下：晏宏才这样忠于教育事业的好老师，为何“太少了”，为何他生前不仅未得到嘉勉，反而在大学校园里受到“另类”待遇？

　　第一，大学的宗旨究竟是什么？难道大学老师主要的职责不是教书育人吗？不错，教学与科研可以互相促进，鼓励教师研究创新，有助于教师将本学科最前沿的观念、知识与技能传授给学生。但不要忘了，大学本科是通才教育，学生要掌握的是基本理论与方法，硕士生培养也不过是专业入门训练，怎么能将本科生、硕士生教育都混同于博士生培养呢？且不说现在很多申报职称的“论文”是学术泡沫是学术垃圾，即便是真材实料有质量的论文，那也不应当将它们作为评价教师的主要标准，更不能作为惟一标准。毕竟，大学是学校而不是研究所。

　　第二，学校应当以谁为本？如果以教学为本，以学生为本位，那就应当主要考察是否有利于学生的成长，就要重视学生的感受，看他们对教师的工作表现满意不满意。据报道，晏老师在学生评教活动中，是全学院最受欢迎的。遗憾的是，学生们的评价对他的职称评定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问题的症结也许在于，当今的大学之所以出现这种畸形的不公正的教学与学术评价体系，就是因为大学管理的“衙门化”———陈丹青教授的表述含蓄一点，叫“学术行政化”。陈说：“学术行政化、考试标准化与教育产业化的庞大机器有效运转的后果是：学院顶重要，教育次要，艺术(专业)更次要，学生最最次要。”正是不以学生为本位而以管理者为本位，服务者与服务对象本末倒置，使校园里出现了许多人所共知的悖谬———晏宏才这样的好教师遭受冷遇只是表现形式之一种。

　　大学是社会的一部分，或竟是一个小型社会，一旦“行政化”，就不可能摆脱“官本位”、“权力本位”、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文牍主义这些行政部门“与生俱来”的弊病。治校者好大喜功必然会急功近利、杀鸡取卵；治校者只对上负责，必然要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为了向上要资金要项目，向社会炫耀规模炫耀“实力”，便逼着教师出“科研成果(论文)”和晋升高级职称，以显示本校有多少教授和“学科带头人”，有多少博士点、硕士点、重点实验室、重点研究室……这种利益的驱动一旦形成惯性，就像被跑江湖的人放上了转盘的白鼠，非蹬到力绝不可。

　　我相信，学校一旦“返璞归真”，以学生为本位，以教学为本职，晏宏才老师这样的悲剧是可以大大减少的。